東晚上一起吃個飯，順便讓陶曉東給他補個顏色。

“我忙，沒空?！碧諘詵|手上的圖已經(jīng)做了快一周了，一個日式全身圖，從脖子到腳跟。客戶不讓別人伸手，店里其他紋身師想幫忙勾個線他也不同意，多少錢無所謂，這圖只讓陶曉東一個人上手。這樣的圖一次做不完，沒等完成有些地方就要結(jié)痂了，只能分幾次慢慢來。

“你等會兒干完活抽個空就給我整完了，這么小一塊。”夏遠搬了個椅子就坐他旁邊。

陶曉東臉上帶著口罩，干活很專注，頭都不抬。周圍有幾個紋身師在觀摩，看陶曉東扎圖太享受了。

“你那圖誰給你弄都一樣，你就補個色也不是新圖。”黃義達晃晃悠悠地轉(zhuǎn)上樓來，端著個大茶杯邊走邊喝。

“就想讓他來?！毕倪h不改主意。

“你也太信不著我們這的人了，”黃義達笑了聲，“我們這兒哪個出去不打一片啊？”

“真不是信不著，”夏遠聳著肩膀笑了兩聲，“也就他給我整我好意思不給錢，換別的小哥兒咱也不好意思啊。”

黃義達“嘖”了聲：“什么錢不錢的。”

陶曉東在旁邊嗤笑了聲：“給你摳得也不要臉了?！?/br>
夏遠是陶曉東多年好友，上學(xué)那會兒認識的，十幾年有了。

這人是做醫(yī)療器械的，一個商人，做生意很有一套，大學(xué)畢業(yè)毫不猶豫下海經(jīng)商，到現(xiàn)在一直搞得風生水起。

“老田今天值不值班？”夏遠在旁邊問。

“我不知道?！碧諘詵|手里的機器一直嗡嗡響著，這樣的聲音別人聽來可能吵，可對紋身師來說，聽著它才覺得踏實。

夏遠低頭擺弄半天手機，過會兒說：“他不加，一會兒接上他一起?！?/br>
夏遠那個小圖最后到底沒能補成色，他晚上要喝酒，陶曉東沒給他補。

“我最不愛上你們醫(yī)院，忒堵了。”夏遠跟后座上的田毅說話，“拐個燈我倆拐了半小時?！?/br>
田毅今天有人接不用自己開車，挺自在：“你走后門不就得了，后門不堵?！?/br>
“堵了，地圖上紅一片?！边€得從剛才那路口拐回去，開一次綠燈也就能過仨車，夏遠排得都沒脾氣了，“你這也堵，曉東那更堵，我這一天全搭你倆道上了?！?/br>
“你可別絮叨了，”田毅往前湊，拍了下他的椅背，“你把我們曉東絮叨得快睡了。”

陶曉東其實已經(jīng)睡著了，一直是迷糊著的狀態(tài)。田毅推了他一把，“哎”了聲叫他：“咋困這樣？”

“累?！碧諘詵|閉著眼回了個聲。

“熬夜了？”田毅問他。

“趕個圖。”陶曉東還是閉著眼睛，跟田毅熟得已經(jīng)不用特意睜眼去打招呼了。

“又是明星唄？”

陶曉東應(yīng)了聲“嗯”，田毅笑了聲：“也不知道他們明星怎么非得都晚上紋?！?/br>
“都是夜貓子，白天醒不過來?！碧諘詵|說。

陶曉東給很多明星做過紋身，其中有幾個紋身愛好者跟他很熟。陶曉東這人交際廣，朋友多，有時候認識一個就等于認識了一圈，他微信好友都快到上限了。

昨晚陶曉東扎圖這位他不知道叫什么，別人介紹的，但應(yīng)該也在哪兒看到過，眼熟。是個不算年輕了的小生，從片場直接過去的，在陶曉東那兒卸的妝，卸了妝皮膚狀態(tài)很差。

陶曉東一共三個店，最初居民樓里的那家工作室現(xiàn)在還留著，一般明星或者那些不愿意被人看到的客戶都在那邊做圖。一共也就一百多平，去那邊做圖的通常都很貴。這也是陶曉東的一個罵點，嘴上說著沒時間，可在那邊做圖的就能插隊加塞兒，說到底還是沖錢說話。

有人說陶曉東一點逼格沒有，給錢當孫子。

陶曉東干活不愛說話，但對方疼了或者太緊張的時候他也得聊，分散一下注意力。

昨晚那小生一口一個“曉東老師”，陶曉東后來笑著搖頭說：“別這么叫我，像剪頭的?！?/br>
對方于是笑了半天，之后就挺親近地叫“東哥”。

陶曉東長相是很帥的，耐看。淺淺的一層胡茬顯得硬朗隨性，半長的頭發(fā)在頭頂扎了一下，純色短袖穿在身上，胳膊上的肌rou很顯。臉上雖然戴著口罩一直低頭做圖，可他紋身時的動作和神態(tài)都很勾人。他不是什么小年輕，什么都見過，對方說話的態(tài)度和眼神挺直白，陶曉東看兩眼也就明白了。

紋身位置在胳膊內(nèi)側(cè)，陶曉東得掐著他胳膊扎圖，帶著黑手套的手，掐了會兒就把胳膊掐紅了一片。

對方閑著的那只手抬起來碰了碰陶曉東的手背，輕聲說了句“你手有點重”。

陶曉東于是松了手，站起來說：“歇會兒。”

再回來的時候?qū)Ψ骄褪樟藨B(tài)度，沒再說過什么話。臨走說要不加個微信？陶曉東給他交待注意事項岔過去了，沒接這茬兒。

陌生人之間的一點試探和默契，這種事常有，陶曉東應(yīng)對這些也已經(jīng)很熟練了。

今晚就他們仨，找個地兒聚聚，喝點酒。老友之間卸了對外那些客套和鉆營，吐吐黑泥聊聊沒營養(yǎng)的天，他們挺久沒聚過了。其實還有好幾個這樣的兄弟，只不過不是周末也沒提前約，其他人都沒空。

去的地方是夏遠一朋友的店，新開的，夏遠說去捧個場。

地方不錯，雖然是新開的人可也不少。

陶曉東跟田毅先進去的，夏遠去找他那朋友打聲招呼。田毅給他女朋友錄了個小視頻，特意拍了陶曉東進去，邊錄邊說：“媳婦兒我出來喝酒了，跟曉東和夏遠。沒別人，不亂來，報告完畢。”

陶曉東在旁邊樂。

“你不用笑，已婚人士才有的樂子你不懂?！碧镆惆研∫曨l發(fā)過去，他老婆給他發(fā)了個“ok”的表情。

“我確實不懂?！碧諘詵|點點頭，還是笑。

過會兒田毅老婆直接給陶曉東發(fā)了條消息過來：晚上直接把他弄你那兒去吧，別讓他回來，喝多了我懶得伺候他。

陶曉東把手機往田毅那邊一扔：“人嫌棄你?！?/br>
田毅用陶曉東手機回：收到。

他倆都喝了一杯了，夏遠才上來。還不是自己來的，旁邊還帶上來個人。

“真是巧了，遇見個學(xué)弟。”夏遠看起來挺高興，看了眼旁邊穿著白襯衫的那位，“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哎對啊，老田你倆應(yīng)該認識，還記得不了？”

田毅看著夏遠身邊很有氣質(zhì)的那位溫潤青年，有點意外，笑了下道：“當然記得，好久沒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