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那人看了他一眼，又下意識看了看地上那塊玉石，好像在避諱著什么似的，咬緊唇都快被嚇哭了。

林見雪瞇了下眼，竹筷逼近一分，那個弟子雙眼一閉，大聲道：“我、我是——”

“離寒。”身后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

作者有話要說：　　上一章的原版@星月釀酒

第16章

林見雪手上一頓，轉(zhuǎn)頭看去，方華掌門帶著一個管事站在幾米遠(yuǎn)的地方，略帶驚訝地看著他。

“掌門師兄？”林見雪收回手上的竹筷，“你怎么在這？”

方華掌門走過來，看了看地上的那個弟子，那人大約是認(rèn)識掌門的，目光一撞上立刻心虛地把頭低著，好像很畏懼的樣子。

“我聽李管事說，最近時不時接到訴狀，說這片區(qū)域有人強搶東西，便來看看。沒想到……”他面色一沉，掃了那幾個弟子一眼，冷冷道，“居然是真的，還讓我撞上了。”

那幾人一聽，頭埋得更低了，臉幾乎都快貼到了地上。

林見雪指了指地上那塊玉石道：“這幾人方才在搶這個，我便出手?jǐn)r下了。我還聽聞，這幾人也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了?！?/br>
“辛苦你了，離寒，你傷勢未愈，還是好好休養(yǎng)，此事就交給李管事處理吧。”方華掌門朝他略一點頭，隨即對身邊的管事吩咐了幾句，管事上前將人帶走了。

那塊玉石也還到了中年男子手中，圍觀的人漸漸散去，方華掌門看了看他們兩人，問道：“你傷勢恢復(fù)得如何了？”

“已經(jīng)好多了，應(yīng)該再有一段時日，便能完全恢復(fù)?！绷忠娧┑馈?/br>
方華掌門點點頭，看見他手中捏著的空袋子，莞爾道：“你又在吃這些了？我記得以前你每次喝完藥，總要吃幾塊糕點，當(dāng)時師尊不讓你吃，怕對藥效有影響，結(jié)果瞞著他偷偷吃，還讓我給你帶?！?/br>
回憶起往事，林見雪目光也柔和了一瞬，余光忽然瞥到顧行淵沉默地看著他，面上雖然沒什么表情，卻隱隱感覺到有些不高興。

方華掌門又道：“前幾日阿阮那丫頭居然跑你那兒去了，希望沒打擾到你休息。我早該料到的，那幾日她一直在廚房學(xué)做糕點，我還當(dāng)她良心發(fā)現(xiàn)，知道給我做吃的了，誰知道……竟是給你做的。”

林見雪不知想到什么，目光不自然地瞥了顧行淵一眼。果然方華掌門下一句便是：“她做的糕點味道如何？我都還沒嘗過呢，那天回來想讓她做給我吃，她都不肯?！?/br>
“……”林見雪有些尷尬，也不知怎么開口。那日拿來的糕點被顧行淵收走后，他就再沒見過。雖說顧行淵當(dāng)著阿阮的面答應(yīng)過，時候合適了就會給他吃，但是……誰知道那盒東西最后去了哪里。

“被我吃了。”顧行淵突然出聲道。

方華掌門愣了一瞬，轉(zhuǎn)頭看向他。

顧行淵面上帶著笑意，淺金色的長眸勾起一個微妙的弧度，方華掌門卻在那瞬間莫名覺得，對方并沒有在笑。

“那日師尊剛服了藥，與糕點中的一些東西相克，不宜食用。我怕東西放著浪費，就吃了?！?/br>
“……這樣啊?！狈饺A掌門笑笑，沒再說什么。

三人慢慢沿著回峰門的路走，掌門一路和林見雪聊了些峰門內(nèi)的事，顧行淵走在一側(cè)并未答話。只是快到門口時，林見雪忽然覺得袖子被人輕輕拉了拉，隨后手心被塞進(jìn)一塊溫涼硌手的物件。

他低頭瞥了一眼，心下了然，抬頭對方華掌門正色道：“掌門師兄。”

林見雪將手中的物件拿到對方面前，方華掌門看清那樣?xùn)|西，頓時神色微變。

“此物應(yīng)該是阿阮身上掉下來的，你實話告訴我，阿阮她究竟怎么了，為什么會用到這種穩(wěn)固魂魄的東西？”

方華掌門沉思片刻，嘆了口氣，才道：“那日我便發(fā)現(xiàn)掉了一塊，原來是在你那兒。你猜得沒錯，阿阮她……確實魂魄不穩(wěn)?！?/br>
林見雪皺起眉。

“半年前我把她從島上接回來時，那位隱士告訴我，因為病情的后遺癥，近兩年內(nèi)阿阮體質(zhì)會偏陰，很容易魂魄離體再也回不來，所以我才讓她身上帶著鎖魂玉。這件事阿阮她自己都不知道，我讓她別到處亂跑，她也不聽?！?/br>
“后遺癥的原因嗎？”林見雪喃喃道，“若是僅此倒也沒什么大礙，只要平時看著點，過了這兩年便好了吧？”

方華掌門一動不動看著他，靜了兩秒才道：“是啊……過了這段時間，便會好了?！?/br>
轉(zhuǎn)眼已走到門口，方華掌門說他還有峰門事務(wù)要處理，便離開了。原地只剩下師徒二人，林見雪看著方華掌門走遠(yuǎn)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領(lǐng)口的系帶突然被人碰了碰，顧行淵轉(zhuǎn)過身站在他面前，低著頭給他細(xì)心地拉了拉領(lǐng)口。系帶不知是什么時候松的，之前還沒什么感覺，被人這么嚴(yán)嚴(yán)實實地重新遮好，林見雪才覺得方才領(lǐng)口有些冷。

“師尊累了嗎？”顧行淵給他拉著系帶，抬眸輕輕看了他一眼。

林見雪不知為什么，覺得心臟上像被一片羽毛若有似無地拂過，眼睫不自覺地一顫，別開了目光。

分明時間地點都不一樣，但他莫名想起那晚殘留的片段，對方微涼的指尖不經(jīng)意碰到他頸側(cè)皮膚，連空氣都染上了意義不明的熱度。

系帶終于弄好了，顧行淵看了看天色，對他笑道：“時候差不多了，師尊，我們回去喝藥吧?！?/br>
“……”林見雪抿了抿唇，神色復(fù)雜地看他一眼，把到嘴的話又咽了下去。

冬日的陽光暖融融的，驅(qū)散了一點空氣中的寒意。兩人走在路上，四下里一片寧靜，只能聽見一前一后的腳步聲，好像路一直這樣延伸下去，腳步聲就會一直這樣響起。

可路總是有盡頭的。

林見雪看著前方蜿蜒曲折的小道，偏頭看了看身側(cè)的徒弟。這是他親眼看著長大，手把手用心教出來的徒弟，可能很多年以后，也會獨掌一峰，成為仙門里人人敬仰的人物。

但他可能等不到那天了。

他出關(guān)之時，本就離飛升一步之遙，經(jīng)過此次歷練，隱隱感覺境界有更上一層，大約等到傷好那日，便會道成圓滿，飛升上界了。

在那之后，可能再也見不到這個乖巧聽話的徒弟了。

林見雪不禁看著對方出了神，眸中的情緒幾經(jīng)變化，最終化為一絲淡然。修道之路走到最后，定然是孤寂的，無情道的極致便是如此吧。

“師尊？”顧行淵不由停下腳步，那雙淺金色的眸子望過來，眉頭微皺，“師尊怎么……這副表情？”

林見雪凝視他一會兒，很輕地笑了下。

顧行淵在那一剎那，猛地生出種飄忽不定的危機感，好像面前這個人，馬上就要化作一陣風(fēng)散去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