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

“噓……”傅硯將掌心蓋在了他的唇上，堵住了呼之欲出的故事。夏璟不明所以地眨眨眼，睫毛矜持地顫了幾下，眼看傅硯的臉離他越來越近，瞳孔中自己的神情也越來越清晰，直到視覺不堪重負，模糊了眼前的光景。傅硯輕柔的安撫攜著他的氣息撲面而來：“不用勉強告訴我，我時間很多，耐心也很多，你可以慢慢來?！?/br>
對方顯得沉著而有涵養(yǎng)，可夏璟想解釋，不是不愿說，是怕你不想聽。他瞪大眼，卻什么也看不清，只覺得有吻溫柔地落到眼角，像是要舔走那里并不存在的淚水。

“傅硯，”夏璟抓住他的手，將之貼在自己臉上，“我不是不想說，可是你想知道嗎？”他一錯不錯地看著對方，宛如一個虔誠的懺悔者。傅硯似乎很意外，順從地捧住他的臉：“為什么會這么想？”拇指在他顴骨上來回摩挲，很確定地告訴他，“我想知道，關(guān)于你的一切?！?/br>
這句話就像一顆定心丸，令夏璟全身的細胞都得到了妥善的安置。他朝傅硯調(diào)皮地翹起一側(cè)嘴角，盡量將輕松自在表現(xiàn)在臉上：“我七歲那年，母親自殺去世了——”

七歲的夏璟在某天放學(xué)回家的路上，看到自己的父親和一個陌生的阿姨在一起。兩人并沒有任何出格的舉動，只是面對面站著，神色自如地交談了幾句，很快就分開了。夏璟躲在路邊一棵樹后，偷偷把自己藏起來。他不想打擾大人們的聊天，本想等那位阿姨離開后，沖上去給父親一個驚喜的擁抱，但在看到父親臉上那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后，立馬打消了這個念頭。

小孩子很敏感，他知道父親很難過，頓時不知所措起來。該怎么辦？爸爸好像要哭了，自己哭的時候都是怎么做的？對了，告訴mama，mama一定有辦法的。

夏璟轉(zhuǎn)身就往家里跑。

天氣很熱，他跑得一身臭汗，進了家門，就撲進母親懷里，把自己看到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對方。

然后，家里就再沒有一天安寧的日子。

七歲的夏璟有時候覺得，是不是自己做錯了，因為自從他把所見所聞告訴母親，她就再沒有對自己笑過，也不會親自己了。原本幸福美滿的生活變成了永無止盡的爭吵，當(dāng)然，都是母親單方面的發(fā)泄。她摔東西，大吼大叫，對父親拳打腳踢，甚至想要動手揍自己。父親只有在母親控制不住想要打自己的時候才會出面阻止，其他時候，多數(shù)是由她任意發(fā)難。

夏璟變得不喜歡母親，整天悶悶不樂，提心吊膽地看著唐琬的臉色。他還安慰父親，讓夏維年不要難過。他說，mama不要你，我要你。他擅自將唐琬視作敵人，和夏維年統(tǒng)一了戰(zhàn)線。而這個時候，夏維年就會勸他，不要恨mama，mama還是愛你的。

這樣過了大概半年，有一天，唐琬突然心平氣和，把夏璟叫到自己的房內(nèi)，告訴他自己有話要說。

夏維年不在，習(xí)慣了母親歇斯底里的夏璟其實有些害怕，但他不想讓母親發(fā)現(xiàn)這一點，他怕唐琬會因此難過，所以對她的話言聽計從。進入房間后，唐琬鎖上房門，把夏璟抱到自己的腿上，輕聲細語地問他，知不知道那時候和爸爸在一起的女人是誰。

夏璟很久沒有被母親這樣抱了，久違的溫暖讓他放松了警惕，只覺得非常開心。他告訴唐琬，自己不認識那個阿姨。唐琬親了他一口，說，夏璟，你記住，那是小三，是破壞別人家庭幸福的壞蛋，他和你的爸爸一樣可惡。

夏璟懵懵懂懂，不太理解母親說了什么，但唐琬顯然不想再作任何解釋。他把夏璟放到地上，揉了揉他的頭發(fā)，然后哭了。唐琬一掉眼淚，夏璟跟著也哭了起來。他們抱在一起，唐琬崩潰地大叫，你爸爸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夏璟跟著哭喊，mama我要你，我要你的，爸爸和你我都要的。

唐琬仿佛才是需要安慰的小孩，她讓夏璟說，要永遠和mama在一起，不要丟下mama。她說一句，夏璟重復(fù)一句，將誓言深深地刻進身體里。她說，我們要永遠在一起。

可唐琬食言了。

就在同一天，在這間房間內(nèi)，她當(dāng)著夏璟的面，結(jié)束了自己的生命。

第39章

感受到傅硯箍緊的手臂力量，夏璟拍了拍他的背：“沒事?！?/br>
說出母親自殺的真相后，傅硯把他摟進了懷里。這對任何人來說都是一場災(zāi)難，更何況它發(fā)生在一個七歲的孩子身上。傅硯一手按住他的后頸，一手松夸夸地勾著他的腰，以一個全然接受的姿態(tài)，將他安置在自己最近的保護范圍內(nèi)。

夏璟順從地伏在他的身上，扭頭笑了兩聲，呼吸蹭了蹭對方的脖子：“我們哭完后，她讓我先睡一覺，就在她的床上。我很累，一躺下就睡著了，但或許母子連心，那一覺睡得很不安穩(wěn)，噩夢連連。然后不知怎么，就突然驚醒了。”

房間里很暗，厚重的窗簾擋住了外界的光，夏璟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但或許天色已經(jīng)不早了。關(guān)于這些細節(jié)，他的記憶很模糊。

他赤著腳，下床踩到木地板，走了幾步路，發(fā)現(xiàn)腳底黏黏的，差點滑了一跤。唐琬坐在不遠處的椅子上，垂著頭，整個人躲藏在黑暗的陰影中，只能看到一個不太清楚的輪廓。

“可能是出于趨利避害的本能，我不敢走過去，就先去開了燈?！睙艄饬疗鸷螅t色填滿了夏璟的視線，到處都是叫人膽戰(zhàn)心驚的血污。地上，墻上，家具上，就像是唐琬留給這個世界最后的遺言，是她最為瘋狂的發(fā)泄。夏璟深深吸了口氣，試圖用傅硯身上的味道安撫自己，“她坐在那里，很安靜，就像睡著了，可是身上有數(shù)不清的傷口，血都流光了……”

傅硯猛地扯著他的頭發(fā)，將他拉開些許。夏璟揚起脖子，露出一雙灰暗的眼睛，但眼眶干澀，沒有淚水?；蛟S在很久以前，這份回憶曾經(jīng)常夢魘里反復(fù)膠著，直至麻木?！皠e想了?！备党幇醋∷暮竽X勺，兇狠地吻了下去。

吻是解藥，緩解疼痛，又是毒藥，令人上癮。他們太過投入，狼狽不已，以至于忘記呼吸。夏璟掐了把傅硯的腰，笑著推開這個再度讓自己嘴唇見血的男人，讓他邊兒去冷靜冷靜。傅硯跟無賴似的不肯松手，對著他的屁股又掐又揉，說一桌子醬料別浪費，要在這張桌子上吃了他。

傅硯當(dāng)然不是真的要這么干，只是笨拙地想將夏璟從回憶里拉出來。敘述的過程中，夏璟看起來很冷靜，不停地告訴傅硯自己沒事。然而過度強調(diào)，反而暴露了心虛，但傅硯沒有拆穿他。

“那之后的事情，我不太記得。”唐琬自殺后，夏璟休學(xué)了一年，頻繁出入于醫(yī)院進行心理治療，身邊所有的親戚看到他都露出一臉同情。他記得母親生前說過的話，可夏維年對他很好，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