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了下來。

“你覺得愧疚，可這不全是你的錯，是賀蘭鴻升騙了你?！鼻喃i放開他，改為拉住他的手，施加治愈術，但傷口非但沒有愈合，反而開始轉(zhuǎn)黑。

青玦面露詫異，神色立刻嚴峻起來。

第五十章

嚴卿沒有把手抽回去，抬眼與青玦對視。

“你有事情瞞著我，對嗎？”

皮rou繼續(xù)腐蝕，漸漸露出森然的白骨，觸目驚心。

嚴卿沒有露出一絲痛楚，表情接近麻木：“我知道這一天遲早會到來的。就算我藏得再努力，你還是會發(fā)現(xiàn)。”嚴卿深吸一口氣，再顫抖著吐出，似乎要從身體里汲取僅剩的一點勇氣：“阿玦，我已經(jīng)算不得一個人了。”

青玦怔了一怔：“他改了你的經(jīng)脈？”

“從他給我吃的第一顆丹藥開始，我的身體就開始變化，我一直都知道，只是不敢承認又心存僥幸?？墒悄憧?，”他的聲音開始哽咽，舉起手掌，血rou已經(jīng)開始詭異得自行愈合了，“已經(jīng)到了不能自欺欺人的地步了?！?/br>
那本所謂能洗筋伐髓的功法，其實只是將人轉(zhuǎn)化為魔物的秘訣，只因修魔與修道是全然不同的路子，才能有這樣的功效。

“我沒有回頭路可走了，不用多久，我就會失去理智，然后徹底魔化。阿玦，我知道你不是常人，我不值得你這樣做。你回去吧，回青陽門…”

青玦沉默地聽著，一字一句，眼里的暗潮越來越?jīng)坝浚骸拔曳艞壱磺衼淼侥闵磉?，這就是你想對我說的？要我放棄你？”

他艱難萬分地開口：“…是?！?/br>
“賀蘭嚴卿，你未免太看不起我，也太看不起你自己了。”

“阿玦，你走吧，給我留一點最后的尊嚴?！?/br>
“我做不到。”青玦的神色已經(jīng)逐漸冷了下來，“我說過要與你一起的?！?/br>
他上前一步，賀蘭嚴卿卻觸電似的退后一步：“不，不要再過來了?！?/br>
“為何？”青玦又走進一步。

他滿臉漲紅，眼里有哀求，也有不能言說的羞恥之意。

“嚴卿，”賀蘭玦伸出手去觸摸嚴卿的臉，二十年了這張臉沒有變，他的眼里卻有了滄桑，“每晚我與你共枕時，你都會一個人悄然離開，在屋外打坐，天亮時才回來，你還要瞞我到什么時候？”

“你、都知道？”賀蘭嚴卿睜大雙眼，胸膛劇烈起伏，羞恥與自我厭惡交織在一起，讓他恨不得鉆到地底下去。

“魔性本yin，你無法控制自己的欲望?！鼻喃i的語調(diào)一如既往的平淡，但這句短短的話語卻拿走了嚴卿最后一塊遮羞布。

嚴卿的臉色一下轉(zhuǎn)為煞白，他站在青玦的面前，卻恨不得自己立刻消失。

青玦似乎生來就與常人不同，他沒有七情六欲，更從沒有說過喜歡他，只把他當好友。從頭到尾，都是自己一廂情愿。

他是他見過的最好的人，不但沒有因為他的身世而看低他，反而處處回護，甚至在自己鑄下如此大錯后，還愿與自己一道除魔，彌補犯下的罪過。

在所有人中，對他最好的，是青玦，可他最對不起的，也是青玦。

——而他卻對自己的摯友有欲望。

只要靠近他一點，青玦身上的冷香就會令他情不自禁。

由愛生欲，在那些瘋狂的春夢里，他已經(jīng)同青玦**過無數(shù)回，他夢見自己將好友那誘人的身軀壓在身下，大力挺入，讓這個他日思夜想的人在他身下輾轉(zhuǎn)呻吟。

泡過冰水，嘗試過各種丹藥和法術，全都無用，想要得到青玦的欲望卻一日比一日強烈，到現(xiàn)在，只是待在青玦身邊，就已經(jīng)令他難以自制。

他對青玦的愛意已是逾越，為什么連將這份愛深埋心底也不可以？

他痛恨自己的身體，時時刻刻恨不得一劍殺了自己，卻貪戀心上人給予的溫情關懷，披上若無其事的面具，留在青玦身邊。

可是，他已經(jīng)太累了。前路只有無邊無際的暗黑，與其失去理智，淪為魔物，倒不如早些自我了結(jié)，也為這世間除去一個禍害。

“阿玦，你既然都知道了，就走吧?！彼鄥栆恍?，“這樣對你、對我都好?！?/br>
青玦琉璃般透明的雙眸盯著他，眼里的碎芒令人心悸，良久，他才長嘆一聲：“這是你的真心話？”

不是。

我想留在你的身邊，

想被你注視著；

想看著你微笑；

直到生命燃盡，兩鬢霜白。

“是。”他決絕道，幾乎用盡全部力氣。

“好。我走?！鼻喃i轉(zhuǎn)過身去，夜風吹起他的長袍，衣帶飄舞，如同乘風歸去的仙人。

星辰墜落，夜空低垂，晶瑩的露珠從草葉滑落，晃碎了水洼里的一片月色。

嚴卿站在小屋前，眼前的萬物都顛倒錯亂起來。

遇見青玦之后，他灰暗的世界第一次有了明亮的色彩。那個時候，他會想方設法完成提早完成繁重的任務，這樣他就可以去那個山洞里，和青玦說話。

只要和那個好看的少年說上幾句話，一天所有的不快都會在瞬間消散不見。他從來不和青玦說他在青陽門所受的欺凌，他只會告訴他，山洞外面春天到了，青陽山上的奇花異草都綻放了，到處都是怡人的清香……

所有面目丑惡為虎作倀的人，忽然之間也都不再重要，他會很快忘記，因為他的心要用來裝青玦的笑容，裝他說過的每一句話，看他的每一個眼神。

等待的那十年，最痛苦的不是青溪的陷害，而是也許再也見不到青玦的恐懼。一旦想到青玦身上可能會發(fā)生的事情，心就變得非常非常沉重，一直一直地下落，怎么也不到底。

那個時候，他不知道愛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愛青玦。等他終于發(fā)現(xiàn)的時候，一切卻已經(jīng)無法挽回。

他從來都算不上一個好人，而對青玦的愛是他最好的部分。而現(xiàn)在，他要把最好的部分生生地割裂出去。

是他毀掉一切的。如果不是放任自己沉浸在仇恨之中，或許就不會落得這樣不堪。

他生來就卑微，而如今，更是卑微到了塵泥里。

青玦的身影消失了。

他終究只能是青玦生命里的過客，還是以這樣難堪的方式。

從此以后，他的生命里只有無盡的悔恨和負疚，再也沒有一絲光明。

這顆心臟已經(jīng)不屬于他了。痛得好像被人用刀**胸膛里，然后毫不留情地剜出來。

他猛地揪住胸口，一聲嗚咽，眼淚已經(jīng)猝不及防地落了下來，大顆大顆，落在地上，順著泥土的縫隙下落。

多少年不曾哭過，多少年沒有這樣軟弱，他用手背胡亂擦了一把，撿起被青玦打飛的長劍，跪倒在地。

夜色清冷，劍刃比夜色更冷。

只要這一劍**心臟，一切就都結(jié)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