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上，坐著另一個少年。少年不甚規(guī)矩地坐在實驗桌上，實驗桌有些高，少年一雙小腿凌空晃悠著。這是黑袍人最先看到的場景。

傳說，水系魔導(dǎo)士心中悲傷，天上會降下暴雨；火系魔導(dǎo)士心中憤怒，地底會噴發(fā)火山。他們強(qiáng)大的實力，就是情緒波動，也會使天地色變。

曾經(jīng)，艾斯覺得，這是無稽之談。但現(xiàn)在，魔法塔里平靜的氣流突然形成一個個小小的漩渦，它們急速地旋轉(zhuǎn)著，移動著，給艾斯帶來了極大的壓迫感。

艾斯雖然不至于受傷，但其勢已經(jīng)壓住了他。

黑袍人不愧是風(fēng)系大魔法師。他雖然沒有一上來就雙手掐住艾斯的脖子，或者用咒語折磨艾斯，他毫無動作，只是面無表情的，那雙褐色的眼眸就透出絲絲的蒼涼，像是終年不見雨水、不見綠樹的荒漠，像是可以吞噬一切。

“抱歉，諾歐制住了我，逼我打開鐐銬。他跑了。他實力高我太多，我完全制不住他?！卑乖噲D打破僵局，但他的話毫無誠意。

黑袍人又往實驗室里走了一步?？諝庵械匿鰷u更迅速地旋轉(zhuǎn)了起來。

“你覺得，我會信？”黑袍人望著艾斯，道：“你知道我原先的名字嗎？”

艾斯實話實說：“你沒說過，不知道?！?/br>
黑袍人簡直要被氣笑了，他的聲音也像是來自荒漠，不復(fù)他聲音平常的低沉動聽，猶如大提琴，而帶著一點(diǎn)沙啞，像他們初次見面的時候。黑袍人盡力克制情緒，壓抑憤怒，不讓自己捏死這只弱小的螻蟻。

黑袍人：“我是想過，讓你真的成為我的魔法學(xué)徒，但你以為，我會因此原諒你犯下的愚蠢的、自以為是的過錯嗎？”

“現(xiàn)世有路你不走，亡界無門你偏進(jìn)?！焙谂廴说穆曇艋厥幵趯嶒炇依铮呀?jīng)出離了憤怒，這反倒使他的聲音帶著一點(diǎn)空靈。

艾斯神情淡漠，道：“地獄是有門的?！?/br>
黑袍人的眼神帶著一點(diǎn)疑惑，但他沒有把艾斯的話當(dāng)回事。

艾斯笑了，相對黑袍人，他的聲音更空靈莫測，“佛昊覓勒木斯給蒽，耶須里波狄彐……”

消失數(shù)百年的咒語重新出現(xiàn)在三色堇帝國土地上，它打開了一扇塵封的門，連接了現(xiàn)世與彼端，像是有亡靈在他們耳邊吟唱，又像是有骷髏在極遠(yuǎn)處嚎叫。

艾斯剛開始吟唱咒語的時候，黑袍人還不以為意，他沒有打斷艾斯，一來，是想看艾斯能玩出什么花樣，二來，也是自信艾斯不可能傷害到他。

但是，艾斯吟唱咒語的時候，黑袍人隱隱感覺到不安，那古老的、有韻味的、未知的魔法語言，那奇妙的、莫測的、讓人心悸的旋律。

黑袍人眼睛緊盯著艾斯，頭小幅度地轉(zhuǎn)動著，他在觀察周圍的環(huán)境。

如果實驗室里，之前因為黑袍人憤怒，產(chǎn)生了小小的漩渦，那此時，隨著艾斯的咒語，變成了陰風(fēng)陣陣。

“黑暗屬性的魔法元素?！焙谂廴肃?。

雖然艾斯和黑袍人看起來，艾斯人畜無害，黑袍人像是反派大BOSS，但是從魔法屬性來看，他們的身份才應(yīng)該倒一倒。

“咔嚓咔嚓咔嚓……”

有異界的生物出現(xiàn)在魔法塔里，它外形恐怖，帶著nongnong的死氣，甚至能止住孩童的啼哭。

黑袍人：滿頭黑線。

黑袍人：“這是什么？”

艾斯召喚出來的，黑袍人看到的——

一個小小的、腿上纏滿繃帶的骷髏，除了頭上還帶著半只牛角頭盔，看起來毫無威懾力。倒是小骷髏的繃帶很長，讓黑袍人憂心，它會不會踩到繃帶，把自己絆一跤，絆得全身骨頭散架。

這念頭才在黑袍人腦袋里轉(zhuǎn)了一圈，艾斯腳邊的小骷髏立馬就摔了一跤。

只是不是絆到繃帶，而是小骷髏撞到了桌腳。

艾斯踢了兩下桌腳，責(zé)怪道：“你撞它做什么？”像極了為自己孩子打抱不平、毫不講理的家長。

黑袍人覺得可笑至極，“這就是你召喚出來的東西？！你指望著它打敗我？！還是幫你逃離這里？！”

艾斯：“從亡界召喚來的生物，可能是骷髏領(lǐng)主，也可能是骷髏士兵。只是我運(yùn)氣不好?！笨此臉幼?，還想再念一遍咒語。

黑袍人當(dāng)然不能讓他得逞，斥道：“沒一句真話！”從黑袍人見到艾斯的第一面，就覺得他詭計多端，說話不盡不實。但黑袍人沒想到，在這樣的情況下，艾斯還有心情信口開河。

艾斯撫了撫小骷髏的頭，小骷髏對艾斯也極其親熱，還往他的手掌心蹭了蹭。

黑袍人：“你怎么會亡靈魔法的？”

艾斯：“實驗室的架子上，第二排第三本魔法札記，你說那本札記沒有魔法師書寫，但我能在上面看到亡靈魔法的咒語和冥想方法。”

黑袍人下意識地就從書架上抽出那本書，結(jié)果他再一次打開看，里面還是什么都沒有寫。哪怕黑袍人用上了顯形墨水，也沒有用。

黑袍人微微瞇著眼睛，看向艾斯，連他的眼角眉梢都帶著危險的氣息。這一次，黑袍人“沒一句真話”都不想說了。

黑袍人：“你覺得你之前，對諾歐·格林做的，在我面前上演的那些苦rou計，就足夠痛苦了嗎？但相比我即將對你做的，那連萬分之一都沒有?！?/br>
艾斯正要說話。

黑袍人已經(jīng)不想聽了，“不，我給過你機(jī)會了。你什么都不要告訴我，我已經(jīng)不想聽了，看著你痛苦至死，會是我最大的樂趣。你以為你掌握了一點(diǎn)亡靈魔法，就可以跟我談條件嗎？你太天真了！”

“魔法世界的廣袤無邊是你不能想象的。任何一位魔法師，甚至魔導(dǎo)士，終其一生都不能探索一系的魔法。只要有一系魔法走到最后，那位魔法師就足夠封圣，讓后代魔法師景仰，更何況是兩系。我沒那么大的野心，這世界上有太多沒有自知之明的人，但我不是?！?/br>
“這也是為什么，我之前得了海瀾法杖，也沒有想轉(zhuǎn)修水系魔法。我風(fēng)元素親和度最高，風(fēng)系魔法的低級、中級、高級咒語也修煉純熟，就算海瀾法杖完好，它對我的加持也不會大破天。而你這半吊子的亡靈魔法，在我看來也沒有多珍貴?！焙谂廴苏f得認(rèn)真。

雖然很多亡靈魔法已經(jīng)失傳，正統(tǒng)亡靈魔法的冥想方法和全套的咒語能在黑市上賣出高價，但是，這只能給黑袍人帶來金錢，至多一些珍稀的草藥、魔法材料，不太可能快速地提升他的實力。

黑袍人從空間戒指里取出海瀾法杖，他說道：“艾斯·諾依曼，你干了件蠢事。原本，殺了你，我還有些可惜?？墒乾F(xiàn)在，你浪費(fèi)掉了你僅有的價值。亡靈魔法吸收的是暗屬性的魔法元素，它會和光屬性的魔法元素相沖，你已經(jīng)不可能走正統(tǒng)魔法師的道路了。”

艾斯心不在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