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手術(shù)中抽離出來，腦中立刻涌入一些平日里無暇思考的雜念。

他不是看不出江護士對他有意，也不是不知道醫(yī)院的同事們背后說他高冷難相處，“仗著是個Alpha就目中無人”這種話他也無意中聽到過幾次。

不過尹諶都沒放在心上。醫(yī)生是他的職業(yè)，與治病救人無關(guān)的事都不值得他浪費時間，他也不需要所有人的理解。

他從小便是如此，寡言的性格也是這樣養(yǎng)成的。

他認(rèn)為自己不適合展開一段感情，從前不適合，現(xiàn)在更不適合。

在地下車庫停好車，尹諶抬腕看時間，比坐地鐵多花了整整十三分鐘。

他忽略了早上選擇開車的原因，乘電梯直達20樓，走出轎廂沒兩步，看見家門口坐著一個人。

唐柊今天換了件短款絨外套，看見尹諶立刻笑起來，邊從門口的地墊上爬起邊喚道：“你回來啦?！?/br>
今天不是空手來的，帶了一兜咸鴨蛋。

“夏天那會兒我奶奶腌了好幾缸，到現(xiàn)在都沒吃完。”唐柊擠進屋后脫掉鞋，一瘸一拐地走到廚房，打開冰箱，把蛋一顆顆往里放，“首都這兒不興吃這個吧？就算有賣的肯定也沒我奶奶做的好吃，這幾個蛋我都觀察過了，保證個個流油?！?/br>
收拾完突然想起什么，跑回玄關(guān)處翻找，沒找到，扭頭問尹諶：“我的X光片呢？”

尹諶把外套脫下，視線落在別處：“扔了?！?/br>
“啊……”唐柊有些失落，又為尹諶肯跟他說話而竊喜，咬了下嘴唇，“你就不問問我的腳怎么了嗎？”

尹諶沒問，唐柊又自顧自說開了：“昨天工作的時候不小心扭的，今天也沒得休息，清早起來繼續(xù)拍，天黑才收工。資本主義壓榨勞動力，簡直慘無人道……”

不請自來的人自是不會受到歡迎，沒等他說完，尹諶就撈起袖子進了廚房，開始淘米煮粥。

唐柊沒跟進來，尹諶以為這樣他總該走了，粥煮上出來一看，又在疊扔在沙發(fā)上的衣服。

“今天也沒有其他Omega的味道?！碧茤皬澲劬π?，“那把傘還回去了？”

聽著這篤定的話，昨天在尹諶心里冒頭的煩躁遲鈍地翻涌。

這個人以前便是這樣，想到哪兒就做到哪兒，自顧自地行動，放肆地闖入他人的平靜生活，攪皺一池春水后又一走了之，干凈徹底得仿佛從未來過。

如今他又高調(diào)出現(xiàn)，溫順地坐在這兒疊衣服，用綿軟的嗓音撒嬌般地圈領(lǐng)地、示主權(quán)，無論是誰，脾氣再好也不免惱火。

況且尹諶的脾氣本來就算不上好。

可他也不擅長發(fā)脾氣，學(xué)生時代可以仗著年輕氣盛把負面情緒通過拳頭發(fā)泄，現(xiàn)下走上社會，再像從前那樣撒野發(fā)狂只會讓人覺得幼稚蠢笨。

唐柊察覺到他的不快，放下衣服走過來：“你生氣啦？”

其實根本用不著問，Alpha情緒波動時散發(fā)出的強烈信息素已經(jīng)溢滿整間屋子，這種充滿壓迫的信息素對周遭所有人都會造成影響，對關(guān)系親近、耳鬢廝磨過的Omega尤甚。

上前兩步，唐柊就感到一陣暈眩，腳下一軟差點摔倒。

他沒有后退，繼續(xù)向前走，在尹諶面前站定的時候，額頭已經(jīng)沁了一層薄汗，聲音也在細微發(fā)抖：“你別、別這么兇啊?！?/br>
明知道該離開，明知道不能再靠近，唐柊還是抬起手，輕輕抓住了尹諶的衣擺，不允許自己膽怯后退。

“你喜歡那把傘上的味道？”他有點站不穩(wěn)，搖晃著往尹諶身上靠，“你喜歡那個味道……不喜歡我的了嗎？”

沁甜的草木香氣縈繞鼻間，尹諶不僅沒否認(rèn)，某一瞬間，甚至想點頭認(rèn)可這個猜測。

這樣唐柊說不定就會退縮，會轉(zhuǎn)身離去，而不是站在他面前，用隱含期待的目光看他。

唐柊把尹諶的沉默不語當(dāng)做默認(rèn)，眼底閃過一絲黯然，揚起臉的時候又強撐起笑容。

他比尹諶矮大半個頭，仰視的角度讓燈光落在他臉上，除了渴望，眼底的癡迷和眷戀暴露無遺。

“那……我把腺體割掉，好不好？”

第3章

尹諶微微蹙眉，覺得此刻的唐柊可能不太清醒。

腺體對于Omega來說，稱得上半條生命。他們靠腺體蓄積能量，維持生機，沒了腺體的Omega好比一潭死水，有風(fēng)拂過都掀不起半點漣漪。

雖說作為Alpha無法切身體會，但有下午那臺手術(shù)的病人作為實例，尹諶至少知道切除腺體會對生命造成多大的威脅。

“不好。”他下意識拒絕了。

唐柊依舊仰著頭，視線一刻也沒從尹諶身上移開：“那就不切?！币坏卫浜寡刂槀?cè)滑下，他卻笑了起來，“我就知道你舍不得。”

尹諶抿唇不語，走開時唐柊拉著他衣擺的手一松，腳步趔趄幾下，慌忙扶住墻壁。

拿起沙發(fā)上疊了一半的衣服，尹諶突然說：“這房子是租的?！?/br>
Alpha強勢的信息素遠離，唐柊平緩呼吸，提起蒼白的唇角維持笑容：“我能摸到這兒，能查不出業(yè)主的名字嗎？

尹諶稍怔，很快便反應(yīng)過來：“貸款的?！彼逼鹧?，調(diào)轉(zhuǎn)視線看向唐柊，“我和以前一樣，沒錢?！?/br>
唐柊的臉色更白了幾分，有些無措地咬了下仍在發(fā)抖的嘴唇：“也是，畢竟這么大的房子呢，地段又好，全款不太現(xiàn)實。”

見他還沒有離開的意思，尹諶權(quán)當(dāng)他還沒回過味，自己先抽身而出，把衣服扔到臥室的床上，旁若無人地從呆立原地的唐柊面前經(jīng)過，回到廚房。

掀開鍋蓋，蒸騰的熱氣融進初秋微涼的空氣中，好似剛才在客廳里由于信息素碰撞產(chǎn)生的某種反應(yīng)，試圖融入的那個哪怕再熱情再迫切，但凡強勢的一方稍加抵抗，付出再多的努力也是徒勞。

這是作為Alpha與生俱來的優(yōu)勢，社會上許多心術(shù)不正的Alpha就是借這個優(yōu)勢橫行霸道滿足私欲。就算沒那些個壞念頭，用來施以威壓也是在職場或人際關(guān)系中默認(rèn)的Alpha可以盡情使用的能力。

而作為一個成年Alpha，方才是尹諶二十多年來第二次動用它，雖然程度遠不及第一次，仍令他有一種觸碰底線的不適感。

偏偏入侵者毫無自覺，還枉顧危險地湊上來。

唐柊腿傷未愈，走路的動靜不小，他蹦跳著挪到灶臺一側(cè)站定：“你煮了粥啊，剛好可以配我?guī)淼南跳喌??！?/br>
尹諶恍若未聞，攪和完把鍋蓋放回去，沖了下手就往外走。

急促磕絆的腳步聲伴隨著縈繞鼻間揮散不去的清雅香氣，行至客廳中央，尹諶轉(zhuǎn)回身來，眉宇間似有不耐：“還不走？”

他把能說的話都說了，再多一個字都像在燒開的鍋底下面添一把木柴，滾水肆溢而出，灼人心肺。

也熏紅了面前人的眼。

唐柊面頰緊繃，那一縷笑似將消失，偏又在狠狠的一個咬牙之后留住了。

他拼命睜大眼睛逼退泛起的潮濕，想把眼前的人看清楚，哪怕這張面孔經(jīng)過兩千多個日夜的消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