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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先皇駕崩,他又留下跟在蕭子桁左右,是正正經(jīng)經(jīng)服侍過三代帝王了,真正是棵常青樹。 他仍待齊嬰甚為客氣,齊嬰也對他十分禮遇,隨他去了御書房,見到了蕭子桁。 這位新帝原是個性情散漫之人,這些年則變了不少,齊嬰與他半年多不見,如今愈發(fā)能感到他的變化——雖則孝服加身,但他身上仍能顯出雍容的上位之感,尤其今日在大殿龍座上俯瞰群臣,已可從容地掌控局面,氣定神閑。 齊嬰一直知道蕭子桁是個有能之人,因此對他如今的表現(xiàn)毫不意外。 不過也有齊嬰沒預(yù)料到的事——譬如端王的死。 齊嬰的確沒有想到蕭子桁會殺他三哥,他以為就算他要殺、也不會這么快,繼位不足半月便動手了。 齊嬰一直知道天家之內(nèi)無親情,也知道帝位很容易便能改變一個人的性情,可絕不會這么快。 蕭子桁不可能在半月之間就陡然變成一個心狠手辣之人——除非他原本就是如此。 齊嬰已隱然感到了這位新帝的莫測,面上雖不顯,心里卻提起了戒備,拋開了兩人自少年時起便有的交情,十分恭謹(jǐn)?shù)貙λ麍?zhí)臣禮。 蕭子桁卻很和善,笑著走到齊嬰身邊把他扶起來,笑道:“這里又無旁人,你這般假模假樣又是何必?——不必拘禮了,快坐吧。” 說著便拉著齊嬰入座。 兩人坐定,蕭子桁便恢復(fù)了平日的散漫之態(tài),倚靠在座位上言道:“你是不知我這半月來的辛勞,千頭萬緒一時也理不清楚——好在你終于是回來了,有你在我總算能安心一些?!?/br> 他自稱“我”而非“朕”,神態(tài)又極隨和,仿佛還是當(dāng)年那個放浪形骸的四殿下,而非如今大梁的君主。只是他這模樣雖則十分逼真,但端王未寒的尸骨卻令他這番言行難以取信于人,齊嬰遂只應(yīng)了兩句場面話,戒心尤重。 蕭子桁似乎對一切都無所察覺,說:“你這一仗打得極漂亮,只是戰(zhàn)后和談恐怕不比打仗本身容易,倘若處置不得當(dāng),難免功虧一簣?!?/br> 他看向齊嬰,又問:“你覺得誰去和談才最合適?” 和談之事照例應(yīng)當(dāng)歸在鴻臚寺轄下,同時因涉及戰(zhàn)事,樞密院也該佐之。齊嬰覺得鴻臚寺卿就是個不錯的人選,樞密院這邊再遣一位分曹一并去談,大抵也就差不多了。只是他聽出了蕭子桁這話的弦外之音,似乎是暗示他親自接手此事。 其實就算蕭子桁不這么暗示,齊嬰自己也有如此打算。 一來和談之事的確極其重要,他不放心假手于人,二來徐崢寧還被困上京,若非他親自出使北魏,其他人恐怕只會視他為棄子而不會選擇救他,即便有意救人也是有心無力,三來倘若他出使北上,事畢之后便可在南歸途中金蟬脫殼,比從建康離開要便利許多。 這是利人利己的一個決斷。 也好,便當(dāng)這次和談是他為大梁所做的最后一件事吧。 齊嬰垂下鳳目遮掩住思慮,隨后即對蕭子桁道:“倘若陛下信任,臣愿協(xié)鴻臚寺出使北魏,必盡心竭力不辱使命?!?/br> 蕭子桁聞言似大喜,道:“那真正是好極!這樣的大事還是你親自去做我最放心?!?/br> 他開懷起來,眼若桃花灼灼,繼續(xù)說:“我原本念著你剛在外征戰(zhàn)半多年已然很是辛苦,若再讓你出使未免顯得太不近人情,幸好你應(yīng)了,否則我都不知該信任誰!” 倘換了旁人,一聽君主說出這樣的話,實在難免生出居功自傲之心,齊嬰?yún)s始終淡淡的,面上則仍持恭謹(jǐn)之色,只稱折煞。 蕭子桁拍了拍他的肩,干脆一鼓作氣將出使的日子定在年后,以此和談作為嘉合元年的賀歲之禮,也的確很得宜。 大事既定,蕭子桁便越發(fā)輕松起來,想了想又笑道:“只是我那meimei恐怕便沒有如此識大體了——她早就盼著你回來,想盡快與你成婚,若聽說年后你還要出使,恐怕又要鬧脾氣?!?/br> 新帝在此時提起六公主難免會讓人感到他有深意,譬如是否暗示著讓齊嬰在和談之后便繳權(quán)。齊嬰則對此并不在意,畢竟他自己知道,這次離開建康之后他便不會再回來了。 雖則如此,面上功夫卻要做得漂亮,齊嬰神情不變,一切如常地問:“不知殿下近來可好?” 蕭子桁一嘆,答:“沒什么不好,只是父皇崩去,她十分傷懷——你也曉得,父皇原是最疼她的……” 提及先帝,蕭子桁的語氣和神情都頗為沉痛,也不知有幾分真幾分假。齊嬰在一旁低下頭,亦說了兩句臣子當(dāng)說的悼念哀切之詞,蕭子桁沉默了半晌,隨后似乎才從那陣情緒中出來,又?jǐn)[了擺手,對齊嬰說:“出宮前你去看看她吧?她最近一直郁郁寡歡吃不下飯,今日知道你回來又一直等著盼著,倘若你去看看她,想來她能好上不少?!?/br> 齊嬰聞言面色平靜,垂首答:“是?!?/br> 臘月里建康濕冷又多見陰云,難免顯得冷清蕭瑟,即便是一向花團(tuán)錦簇的御花園,到了這個時節(jié)也有些凋敝。 齊嬰跟隨蘇平一道進(jìn)了園子,遠(yuǎn)遠(yuǎn)地便見到蕭子榆坐在那個熟悉的八角亭里,一見到他便起了身、正向他招手。 時隔半年余,這位殿下也有些變化,大約因為先帝新喪,她還尚未從悲傷中走出來,整個人看上去輕減了許多,但她今日上了妝,氣色倒不顯蒼白,看上去與往昔一般無二。 蘇平默默退下了,齊嬰走近了亭子。 蕭子榆一見他便淚眼朦朧起來,先是叫了他一聲“敬臣哥哥”,隨即又似想靠進(jìn)他懷里。 齊嬰皺了皺眉,隨即不動聲色地側(cè)身避過,又向她行禮:“殿下。” 蕭子榆當(dāng)然能看出他的避諱,不過半年余未曾謀面令她一時顧不上計較他的疏遠(yuǎn),只十分珍惜這次見面,因此她也并未耍脾氣,只委委屈屈地看著他,嗔道:“怕什么?左右我們馬上就要成婚了,何必再避諱呢?” 其實說起來,她這個委委屈屈的神情和含嗔帶怒的語氣都與沈西泠頗有些相似,只是落在齊嬰眼里卻大相徑庭。每每他的小姑娘這么對他撒嬌鬧脾氣,他都覺得惹人憐愛,令他心甘情愿被她勾著,而蕭子榆如此他便心如止水,此外還有些不自在。 齊嬰略略別開了眼,斟酌了片刻后說:“陛下遣我出使北魏主理和談之事,年后動身,大約要耗費幾個月工夫?!?/br> 蕭子榆一聽這話卻是一愣,繼而情緒激動起來。 她原以為齊嬰這次一回來他們立馬便能成婚的,甚至她提前幾個月就已經(jīng)備好了婚嫁所需的一切物什,連嫁衣都改了好幾改——如今卻說,皇兄又要讓他出使?還一連好幾個月? 蕭子榆真是動了氣,站在原地想了想,當(dāng)即就要去找她哥哥理論,只是她又舍不得就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