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拄著輪椅,倒是很顯眼。她左右來回瞧著,長子便催促道:“夫人,您可別難為我們哥倆。萬一出了什么差錯,督主定是要我們償命的?!?/br> “放心?!蓖型杏质菓T常的笑臉,騙得人放松警惕。 就這么轉(zhuǎn)悠著,最終她來到了馬廄前。那里頭有十來匹馬正優(yōu)哉游哉地吃著草料。托托就這么盯著它們瞧,突然之間,沒什么征兆,她問道:“這些牲口能宰了么?” “這些馬不是用來殺的?!遍L子和立子誤以為她在同自己說話,便上前回復(fù)道。 “是么?”托托嘆息,方才她說的那話,已經(jīng)引起了幾匹馬的注意。它們呆呆地咀嚼著,不約而同地看向她。 它們顯然都對于能聽懂她的話這件事充滿了疑惑,然后更加使它們在意的,大概就是那句“宰了”了。 托托忽地?fù)巫≥喴?,她艱難地在自己的寶座上站了起來。再一次睜眼時,女子的雙目中仿佛蚊香般輾轉(zhuǎn)延綿不盡的圓圈。而在這不斷旋轉(zhuǎn)的黑洞里,擁有著令走獸信服的力量。 “逃吧?!彼刂氐卣f了兩個字。 馬廄中的馬突然陷入瘋狂,它們繃斷韁繩,猛地開始往外沖撞。長子和立子一時間在這突如其來的動亂中愣住,等他們做出反應(yīng)時,托托已經(jīng)飛快地送著輪椅離去。 立子試圖牽引住馬,而長子則想要跟上前。一只海東青卻飛來鉗住了他的衣領(lǐng)。 托托飛快地穿梭在帳篷中間,輪椅滾動的響聲過于明顯,她只能抓緊時間。第一間帳篷沒有,第二間帳篷是女眷用的,在進(jìn)第三間帳篷時,合喜一聲長鳴,飛上天空。托托知道,她需要暫且躲起來了。 然而在她滑進(jìn)去的那一刻,她卻明白了另一件事。她找到他了。 帳篷里的檀香濃厚而寂靜地漂浮著,最里頭的窗邊站著一個男子。在聽到身后的響聲時,他側(cè)過頭來,眼神往下垂著,似乎并不驚訝于她的到來。 柳究離轉(zhuǎn)過身來,臉上的神色是柔和的。他微笑了一下,說:“托托。” 而托托在那一剎那感覺一切仿佛歸于沉寂。她身下的輪椅是他送的,她口中的漢話是他教的,她要殺他了,可是這一刻,她卻說不出什么放肆而自豪的話來。 之所以只有她在戰(zhàn)敗后受了這種處罰,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他是她師父。而他的身份在最后才被女真人明了。 他是大虛派來的細(xì)作。 “師父,”她說這話的時候,聲音是冷的,合喜穿過窗子,從他身后飛進(jìn)來,竄到她的肩上,它口中叼著化成鞭子纏成一團(tuán)的銀絲鹿筋槍。 托托說:“我來送你上路了?!?/br> 第18章 大亂 按出虎水的河波涌動,海浪細(xì)密的紋路舔舐著踩在水中的雙足。在無需兵刃相向的過去里,托托踏在水的漣漪里問柳究離:“師父,你千里迢迢從中原到女真來,也會想家么?” 柳究離原先只是抵著額頭在水岸發(fā)呆,聽到她的話時不由得愣了一下。他微笑,說:“自然是想的?!?/br> “思鄉(xiāng)之苦,”他說,“自然是很難忍耐的。” 忽然被這一段回憶襲擊的托托心中有水波蕩漾。他都畏懼思鄉(xiāng)之苦,然而現(xiàn)如今卻叫她來忍耐,看樣子,她這個女真族的徒弟在他心里果然是什么都算不上的。 托托猛地敲打手中的銀絲鹿筋槍,她喝道:“柳究離,我來取你狗命了!” 柳究離輕笑,抬手從架子上抽出一把劍。 托托猛地送了一把輪椅,在朝他沖過去時用力揮動手中的銀槍。柳究離舉刀擋下,轉(zhuǎn)身時,托托也駕著輪椅轉(zhuǎn)彎回去。她知道自己行動不便,對于作戰(zhàn)不利,于是這時候開始索性以不變應(yīng)萬變。 化作直槍時,銀絲鹿筋槍會被他的劍攔下;化作軟鞭時,銀絲鹿筋槍又會被他給閃過去。 托托沒想到短短這些時日,他能變化這么多,又或者說,從前在部落時,他就一直在隱藏自己的實力。 但是,托托心下想,只是這樣的話,他還比不過她。 他們交纏幾輪,托托忽然甩開鞭子,用它纏住一側(cè)裝兵器的架子,就這么猛然將自己拽離了輪椅。她落到那一端的書桌上,忽然的轉(zhuǎn)向讓柳究離來不及反應(yīng),她松開架子,再用直槍突刺過去。 這一次,柳究離沒能及時躲開。 他的外袍被劃破,手臂頓時涌出血來。 在柳究離吃痛地捂住傷口時,一聲冷笑從身前傳來。托托笑出聲,眼睛里滿滿當(dāng)當(dāng)全是殺意。 “讓你騙我!”她說這句話的時候,心里全是爽快。她傷到他了,她叫他嘗到苦頭了,但是這還不夠。接著,她還會殺了他。 托托完全是女孩子嬌嬌滴滴的語氣,然而,現(xiàn)下說的話卻又沉甸甸地塞著歹毒。這強烈的違和感在偌大的帳篷中無盡地散開,托托忽地從柳究離臉上看到悲哀而憐憫的表情。 他為什么要這樣看著我? 托托怔了怔,忽然之間,視野中的柳究離便模糊了。 她猛地伸出手去揉眼睛,濕熱的水沾到手指上,她哭了。托托也不知為何,眼淚就這么自顧自地掉落下來。她連忙去擦,想要把它們悉數(shù)擠干凈,畢竟現(xiàn)下可是在對戰(zhàn)中,一個不小心,受傷的就是她了。 可是柳究離并沒有趁著現(xiàn)在攻上來。他輕輕地松手,手里的劍便掉在了地上,發(fā)出清脆的響聲。 他手無寸鐵地注視著她。 托托慌里慌張,盤踞在一側(cè)床榻邊旁觀的合喜忽然擰動脖子?;舻?,這只忠誠侍主的海東青凄厲地鳴叫起來。 事出突然,只聽空中傳來一道罕見的聲響,托托與柳究離不約而同的仰起頭,帳篷頂端倏然有黑影墜落下來。 那東西渾身燃著火焰,從空中砸來,打穿帆布落入帳篷里。四周立刻燒了起來,挨近火源的輪椅很快也陷入焚燒之中,托托沒了代步的器件,本來還在顧慮如何逃生,卻感覺身子突然就飛了起來。 柳究離沖了過來,他一把抱住她,在帳篷塌陷的最后一刻沖了出去。 這時候他們才能瞧見外邊的情形。是火炮。方才射進(jìn)來的是火炮。這一片的人們都已經(jīng)開始逃跑了。 “還是來了么……”柳究離低聲喃喃。 “你也知道是不是?”托托在他懷里,沒有人幫忙的話,她是無法行走的,因此這時候也不由得放下了攻擊的打算,“你也知道太子要謀反是不是?” 柳究離沒有急著回答她,只是抱著她快步跟上逃跑的人群。 在涌向同一個方向的人群中也有逆行者。長子和立子都知道,倘若回去跟紀(jì)直上報說弄丟了夫人,那兩顆頭只怕是萬萬不夠的。 然而,在尋找之中,他們看到自家夫人被其他陌生男子抱在懷里—— 長子和立子對視一眼,一下子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