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撿這罵,一聲不吭。此時老大的聲音從門簾外傳進(jìn)來:“媽,二弟還跪著呢,讓他起來嗎?”二奶奶罵道:“他幾時認(rèn)meimei幾時讓他起!”程鳳臺放下鳳乙就要去找二少爺,二奶奶攆著他喊:“你別慣著孩子!惡人都教我一個人做了!你管,你就管到底!”二少爺跪在祠堂里。北平程府的祠堂是空的,程家從祖輩起信奉基督,不興供牌位,只因為在齊王時候這里是祠堂,就一直稱呼至今。二少爺身后站了他的奶娘,大少爺?shù)哪棠?,察察兒美音姐妹倆,四姨太太和蔣夢萍也在,在勸著二少爺吃一點東西。總之,能來的人都來了。四下冷風(fēng)一吹,程鳳臺先打了個噴嚏。二少爺回頭看見父親,馬上又把頭扭過去。程鳳臺走到二少爺身邊,揉揉鼻子低頭笑說:“怎么了,和你媽慪氣呀?”二少爺不響。程鳳臺說:“先起來,你meimei的事我和你慢慢說?!?/br>二少爺小腦袋一擰:“她不是我meimei!我沒有meimei!”程鳳臺說:“有沒有meimei你都得起來,跪這凍病了,屁股給針頭扎成篩子!”二少爺犟得不動,程鳳臺腳尖踢踢他:“你忍心讓舅媽懷著寶寶在這吹冷風(fēng)嗎?”二少爺回頭看看嬌滴滴的蔣夢萍,心軟了一下,只那么一下,程鳳臺彎腰抄起他,抱著顛了顛,對蔣夢萍說:“舅媽快去休息,小孩子鬧脾氣,拍兩下就沒事了?!闭f著拍拍二少爺?shù)钠ü桑冈诩缟纤突胤咳ァ?/br>二少爺趴在父親肩頭,一邊哭一邊嘟囔:“meimei是爸爸帶回來的,不是媽生的?!?/br>二奶奶企圖把孩子打迷糊,但是程鳳臺知道,這個年紀(jì)的孩子什么都懂,靠糊弄是不能了,笑道:“哪兒來的不都是meimei嗎?有個meimei多好。別的男人成家立業(yè)才能算是個男人,有個meimei讓你護(hù)著,你一早就能成個男子漢。”二少爺輕輕抽泣著睡過去,也不知道有沒有聽進(jìn)去。這么一說話,程鳳臺倒是格外的惦記察察兒,這一陣事務(wù)多,兄妹倆許久沒有說過話了。從二少爺房里出來,直接就奔了察察兒那邊。察察兒伏案看書呢,見到程鳳臺,先把書往抽屜里一塞,問道:“二小子好啦?”程鳳臺說:“差不多吧?!?/br>察察兒道:“哥往后少出門,嫂子她帶孩子,還要管家,夠累的?!?/br>程鳳臺一揉她的頭:“學(xué)會嘮叨你哥哥了。她倒是肯讓我插手呀?”他向屋內(nèi)略一環(huán)視,企圖從擺設(shè)中發(fā)現(xiàn)察察兒目前的興趣愛好,然而一無所得,屋子里的裝飾全出自二奶奶的手筆:“怎么在家待著,你嫂子又?jǐn)r你上學(xué)了?”察察兒道:“年后我們班走了好些學(xué)生,留下的人湊不成一個班了。”察察兒念的教會學(xué)校規(guī)模不大,多是達(dá)官貴人家的女孩子,以外語和藝術(shù)哲學(xué)為主業(yè)。日本攻下北平以后,她們不是避到重慶香港,就是索性移居到國外去了。程鳳臺說:“學(xué)校散了就散了,北平哪有像樣的女校。等回上海,送你進(jìn)中西女中讀書?!?/br>察察兒不順著他的話說,卻道:“都說日本人只要中國的土地,不要中國的百姓,別看現(xiàn)在安撫人心,早晚要把我們殺光。”察察兒說著這些話的時候,看著程鳳臺的眼光帶著嚴(yán)厲的審視。程鳳臺太累了,沒有發(fā)現(xiàn),他撥弄著書桌上的一只不倒翁,疲憊地說:“不要聽這些話,嚇唬小孩兒呢!從元到清,多少次外族入侵,中國人幾時被滅絕過。再說,還有哥保著你們呢!”察察兒淡褐色的眼睛直勾勾望著哥哥:“可你不能光保著我們,就把別人豁出去?。 ?/br>程鳳臺沒明白:“我豁出去誰了?”察察兒說:“他們說,哥在替日本人辦貨?!?/br>面對察察兒的質(zhì)問,程鳳臺毫無心理準(zhǔn)備,這里面的事,事關(guān)性命,連二奶奶都不知道的,他怎么敢和察察兒透露,只能敷衍說:“哥不會干混賬事,你也別聽外面的混賬話,我自有我的道理?!闭f著,他要去拉察察兒的手。察察兒無動于衷:“所以,哥是真的給日本人辦貨了?”她那樣冰冷的玻璃似的眼珠,程鳳臺沒有干過虧心事,心里也不禁一陣發(fā)寒,垂下空手,苦笑說:“你這孩子,哪學(xué)的那么擰。我做的事情,容我以后和你解釋,行不行?”察察兒說:“以后是多久?”程鳳臺無法回答這個問題,程鳳臺也想找個人問一問,這仗幾時能打完,日本人幾時滾回去呢?見他沉默,察察兒迸出一點怒意:“哥當(dāng)我是個小孩子糊弄,我都十六了!有什么事不能知道?除非是理屈詞窮!”原來這一陣子察察兒的冷漠竟是有原因的,她等著程鳳臺來受審呢!程鳳臺不想和她吵嘴,但是這么大的孩子自以為是咄咄逼人的勁頭,著實令人討厭。程鳳臺還想找話哄她,察察兒卻說:“是中國人,無論出于怎樣的苦衷,都不能替日本人做事。我沒有漢jian哥哥!”這句話,實在觸心旌,她不知道程鳳臺當(dāng)年為了她做出多大的犧牲。程鳳臺收起笑,一巴掌拍在書桌上,拍得不倒翁左搖右擺。他知道外面的人怎么說他,報紙都登了的,程鳳臺,日本軍方表彰的商界模范,人人都在私底下議論程老二做了東洋狗腿子,程鳳臺是有苦難言,然而他的地位不比優(yōu)伶,還沒人敢當(dāng)面不給臉。想不到,第一個站出來指著他鼻子詰問的,居然是自己的親meimei,教人痛心不痛心。程鳳臺發(fā)怒道:“這話你說晚了!早幾年說,我也不用扛這個家,受這份累!”察察兒畢竟還是個小女孩,程鳳臺一兇,她就汪出兩眼的淚,顫巍巍不肯往下掉。程鳳又道:“你沒有漢jian哥哥?好志氣!別忘了,你吃的喝的都是我個漢jian掙來的!有臉嫌棄我?”兄妹倆對峙片刻,一個淚眼,一個怒目,察察兒的眼淚留在面上,程鳳臺的眼淚掖在心里頭,酸得脹痛。二奶奶被丫鬟們攙著來勸架。進(jìn)門先把程鳳臺連推帶打轟出去:“一回家你就找三妹的茬子!她怎么你了????連自己妹子都看不順眼了!只有那個戲子才是你的親人!”程鳳臺順勢走出去,站在廊下抽了半宿的煙。程家小的病,大的鬧,氛圍不睦。程鳳臺說好第二天就去看商細(xì)蕊的,結(jié)果也食言了。商細(xì)蕊早料到程鳳臺回了家里就沒準(zhǔn)兒,心里倒不怎樣失望,在醫(yī)院住夠一個禮拜,傷口線都沒拆,說啥也要出院回家。等程鳳臺抽身出來找商細(xì)蕊,小來告訴說商細(xì)蕊帶著水云樓的小戲子們上景山去了。程鳳臺納悶:“傷還沒好,去景山玩兒?”商細(xì)蕊帶著小戲子們登上景山,可不是為了玩兒的。這幾個孩子如周香蕓楊寶梨小玉林,都是萬里挑一的,來水云樓幾年,他不可謂教得不盡心,如今耳朵半廢,再要指點小戲子們的功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