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胳膊撫摸商細蕊的臉:“你就不問問我,是不是真的當(dāng)了漢jian?!?/br>商細蕊沒過腦子就說:“你真當(dāng)了漢jian嗎?你不會的?!?/br>程鳳臺反問:“我要真當(dāng)了漢jian,你怎么說?”商細蕊說:“那還有什么可說的,我就打斷你兩條狗腿關(guān)在家里,看你還怎么干壞事。”程鳳臺道:“不像你們戲里唱的,要跟我拔了香頭,只關(guān)著我?。俊?/br>商細蕊說:“不只啊,不是還要打斷你的狗腿嗎?”程鳳臺總算笑了,面頰抵著商細蕊的額頭。兩個人晚飯也沒有吃,說了半宿的話就睡了。睡到凌晨,程鳳臺掙扎說夢話,叫察察兒的名字,商細蕊被他動彈得驚醒過來,探手一摸,程鳳臺睡衣已被冷汗?jié)裢福~頭火燙。他是心力憔悴,熬得病了。商細蕊忍著困,爬起來哼哧哼哧給程鳳臺脫了濕衣裳。程鳳臺隨他擺弄,閉著眼睛要水喝,商細蕊喂過他水,把他赤裸裸的用厚被子裹緊了,還嫌不夠似的,側(cè)轉(zhuǎn)一邊手腳箍著壓著他。這樣睡下去沒有多久,天還沒有亮,老葛在外頭敲窗戶:“二爺,二爺!”程鳳臺整個人勝似落在一口枯井里,那樣寒冷和麻木,模糊的應(yīng)一聲。老葛用上海話說:“日本那邊來電話,下一趟火車有幾個小姑娘,頭發(fā)眼睛和三小姐很像,請您去認認!”半天不見答應(yīng),又叫了聲:“二爺!”程鳳臺難受得眼睛都睜不開了,說:“知道了?!痹挸隹?,喉嚨也是嘶啞的。千辛萬苦把商細蕊的手腳搬開,強撐著起來穿衣服洗漱。商細蕊手背遮住電燈的光,嘟嘟囔囔抱怨:“你干嘛去?你在發(fā)燒呢!躺下不許動!”程鳳臺清清嗓子,說:“怕是有察察兒的消息,我得去看看?!?/br>商細蕊人醒了,耳朵還沒醒,擾了好覺,腦子就絲絲作響,緩不過勁,但是他也跟著起床穿衣服。程鳳臺說:“你睡你的,起來干嘛?用不著你!”扯著他胳膊說了好幾遍,商細蕊聽不見,不搭理。他在后臺扮裝,訓(xùn)練出一副行軍出征的雷厲風(fēng)行,三下兩下?lián)屧陬^里打理得了自己,耷拉著眼皮說:“走??!趕緊的!你不是要出門?”程鳳臺仍要趕他上床去,他不耐煩地低低咆哮:“別矯情了!要走快走!我護著你!”程鳳臺便也沒別的話說了。兩個人坐上車,程鳳臺面上不帶希冀和激動,反而是憂心忡忡的倦怠。商細蕊枕著他的肩,隨時隨地陷入沉睡,心無掛礙的好福氣。到火車站的時候,天空已微微泛著黯淡的熒藍,晨風(fēng)吹在臉上,鉆進脖子里,特別的冷。程鳳臺不禁打了個寒顫,商細蕊只穿得一件單衫,伸出臂膀環(huán)住他的肩,身上熱烘烘蒸騰騰的,程鳳臺受到那熱力,又打了個寒顫。早有日方人員嘎吱窩下夾了一本文件簿在月臺等著他,兩人大概是老相識,既然語言就不通,于是用不著做交談,一點頭就算招呼了。今天看到程鳳臺瑟縮地被一個男人摟著,不免又多看了他兩眼,這兩眼立即被商細蕊察覺到,胳膊一緊,護食狗一樣瞪回去。商細蕊不待見日本人,對他們有著十萬分的警惕心,別說打量程鳳臺,就是太太平平站在那里,他也覺得他們在憋壞水。那一列火車緩緩?fù)?窟^來,商細蕊就覺得程鳳臺從他懷里站直了身子,呼吸也拉長了,顯得緊張。門一開,下來一名軍官以及四名士兵,根本用不著多余的話,士兵們利索地打開鐵皮貨箱,連吆喝帶拉扯,攆下一群十來歲的女孩子們。女孩子們穿得破爛,模樣也邋遢,像是逃災(zāi)的流民,依偎在一塊兒瑟瑟發(fā)抖,哭哭啼啼。為叫程鳳臺看清楚臉孔,士兵們將這些黏做一團的女孩子推搡開來橫排一隊,逼得她們抬頭,女孩子們更加的尖叫和哭。其實程鳳臺只消掃一眼,就知道這里面沒有他的察察兒,可是不甘心,非得把每一個都正眼看過,終于程鳳臺搖搖頭。日本軍官與程鳳臺說了什么,程鳳臺又點點頭,軍官抽出胳肢窩下夾帶的文件,讓程鳳臺在上面簽了字,接著一揮手發(fā)布了一條日語指令。士兵們得到命令,像幾只兇狠的牧羊犬圍攏了女孩子們,要將她們重新攆上貨箱。女孩子們仿佛猜到了接下去的命運,哭喊得凄厲,賴在站臺不肯走,士兵便動手捉人了。商細蕊這哪看得下去,把程鳳臺往邊上一放,挺身而出爆喝道:“要拿她們怎么樣?啊?撒手!撒手聽到?jīng)]!”他聾著,程鳳臺啞著,話音都埋沒在孩子們的哭聲里,力氣也拉不住他,正在咂嘴著急,其中一個大些的女孩子仿佛見到一線生機,突破人群沖過來跪在地下,抱住商細蕊的腿:“大哥救救我們!中國人救救中國人!日本人要抓我們做軍妓!我們是好人家的閨女!大哥救救命!”商細蕊不知道這姑娘在說什么,不管說什么,當(dāng)他的面這么欺負人,那可不行,拉氣姑娘護到身后,向其他女孩子們一招手,女孩子們呼啦匯聚到他身邊來。商細蕊盯著日本兵,擺出打架的工架,略微一扭頭:“程鳳臺!這事你有招兒沒有?”程鳳臺咳嗽一串,上來拉他:“別鬧!過來我告訴你聽?!?/br>商細蕊哪里聽得見,一心要和日本兵杠上了,他也不想想,功夫再好,還能打得贏子彈?日本兵不與他一般見識,只顧拉扯女孩子,試圖要分開他們。商細蕊不是嚇唬人的,倏然出手打了一個日本兵,另幾個登時舉槍上膛,程鳳臺怒道:“把槍放下!”板起面孔使勁拉住商細蕊:“讓你別出來!聾著耳朵添亂!快跟我回家!”商細蕊也使勁一搡程鳳臺:“一邊呆著去!”程鳳臺腹內(nèi)饑荒,身上寒熱,哪經(jīng)得起商細蕊這一使勁,當(dāng)場一頭栽到地下了。第125章程鳳臺被腦袋瓜子上一針一針的刺痛鬧醒,睜開眼,四方雪白,他躺醫(yī)院病床上吊著葡萄糖水。商細蕊則伏在他枕畔,用指甲掐著他的白頭發(fā)拔——為了察察兒的事,他短短幾天之內(nèi)就愁出白頭發(fā)了。昨天天晚,商細蕊沒有看見,等天亮看見,也不說心疼,也不說感慨,瞪著眼先替他拔了一個來鐘頭。商細蕊的眼神向來不怎么樣,手腳又偏于毛躁,拔下來的頭發(fā)絲羅列在床沿邊,十根里面竟有三根是黑的。程鳳臺一偏腦袋:“再拔就禿了?!?/br>商細蕊眼睛直瞪瞪瞅著他的頭,顯然意猶未盡。程鳳臺難得生一回病,加上心里存著不痛快,到處找麻煩,一會兒說吊鹽水的手涼,要商細蕊替他捂著;一會兒口渴要喝橘子水。商細蕊推他那一下,被他賴上,只有認栽,任勞任怨聽差半天,最后煩了,怒道:“去去去回去找你老婆伺候你!”罵完并不打算真讓他回去,摁在床上捋他的眼皮,使他瞑目:“老老實實睡會兒!要這要那!要揍不?”程鳳臺說:“你仔細看著,別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