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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知道他們倆的貓膩,不識相往下再問,商細蕊就說:告訴你們,程鳳臺是我的老婆,你們逼他走貨,害他重傷,殺妻之仇,得償命!報告遞到坂田面前,坂田看也不要看,他是懷疑過程鳳臺,但是對商細蕊,不過例行審問,沒想審出這么一套臭不要臉的詞兒。程鳳臺受傷的內(nèi)情,坂田當(dāng)然不會對商細蕊做解釋,他胳膊掛在脖子上,商細蕊身上傷也沒好,雙方都掛了彩,雙方都不甚體面,中間立著一個氣色很好的雪之丞。坂田鷹隼一樣的目光盯著商細蕊瞧,故意繃著他,不與他說話。一般的階下囚,被這樣處置,生死未卜,都要膽寒了。商細蕊迎面對上去,眼睛里兩股硬力道,要不是惦記程鳳臺,要不是真的沒勝算,他還想捅坂田一剪子。“商老板,一年前,你穿和服表演歌舞伎的照片被公開出來,成為親日的鐵證?!臂嗵镩_口說:“但是我知道,事實并非如此,這件事使你受了很多冤屈。為什么冤屈?日本的服裝和戲曲不好嗎?”商細蕊逃了好多次義務(wù)戲,商細蕊公開非議日本帝國,商細蕊刺傷了日本軍官,那很多罪名,坂田單來這么一句,雪之丞也沒有料到,忙就要替商細蕊辯白。坂田一舉手,不許他說話。商細蕊不答腔。坂田說:“托程鳳臺的福,你們中國的京戲我聽過。嘈雜,艷俗,混亂。只有鼓不錯?!?/br>言下之意,難道要商細蕊當(dāng)場給他表演個鼓套子不成?坂田撥出一個電話,咕嘰一句日文,門外得了令,送進東西來。最好別是鼓,商細蕊怕自己控制不住,用鼓槌捶破了坂田的頭,不禁捏緊了拳頭,準備憋一出。橫眼一看,來的不是鼓,是一件織金繡銀的華麗和服。坂田看一眼和服:“商老板,請為我演一次歌舞伎。然后,你就可以帶著程鳳臺的藥離開這里了?!?/br>雪之丞聽得目瞪口呆。這叫怎么回事!坂田什么時候愛看歌舞伎了!他就是在陸軍俱樂部里,看到原汁原味的歌舞伎也從來不動心,他不是愛看戲的人呀!還是為了刁難商細蕊!雪之丞搶上前,出手按著和服,不讓商細蕊動,蹦豆子一樣倒出日本話。他哥哥還活著的時候,他可不敢這么橫,主要還是不信坂田敢扇他。坂田是不扇他,坂田整個兒把他忽視掉,只與商細蕊較勁。兩人眼神對峙一陣,商細蕊說:“那天我演的旦,叫云中絕間姬。后來問了杜七,杜七說她是日本神話里的一個仙女,以身犯險給百姓降雨露。”他推開雪之丞,抖落開和服,流金溢彩的一件衣裳,面料做工從手里一過,商細蕊就知道它的貴,坂田刁難人還挺舍得下本的。商細蕊輕嗤:“真有意思。不懂戲就罷了,為什么要用你們的仙女來惡心人?”坂田怔住了。雪之丞是個懂藝術(shù)的玲瓏人物,最先明白商細蕊的意思,仿佛是被人吐了口痰在臉上,面紅耳赤,無地自容,就在商細蕊擺要將和服穿上身之前,他猛然奪過和服,團成一團緊緊抱在懷里,再把程鳳臺的藥往商細蕊手里一塞。他忽然也不尊重商細蕊了,用力向門口推他,高叫道:“不許演!不許你扮她!你走!快走!”雪之丞所珍視的戲曲,在他心中不分高下,不分國別,怎么能被這兩個混蛋輪番羞辱!云中絕間姬和打仗有什么關(guān)系!為什么要把她叫出來!面對雪之丞暴起的狂怒,坂田竟也沒有攔著。商細蕊就被這樣攆出了陸軍部,他在走廊里呆呆站了一會兒,來不及得意,轉(zhuǎn)身發(fā)足狂奔向鑼鼓巷。這是一個艷陽高照的深秋,太陽大而風(fēng)很涼,商細蕊身上的衣服薄了,但是跑起來也不覺得冷。商宅離程宅街頭街尾的距離,他滿可以回家一趟洗洗臉換換衣裳喘口氣,與朋友們商量著怎么再進程家的門,可是他不,他等不了這一時半刻。走到程家的小角門,因為不知道里面程美心和她的兵還在不在,不敢硬闖,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繞了半圈,望著那墻頭發(fā)愁。程家周圍可太干凈了,連個擺攤的都沒有,更別提破籮筐破水缸,他現(xiàn)在身上新傷疊舊傷,飛不大起來了。巷子口有個賣秋梨的小販路過,商細蕊一眼瞅見,吆喝他:“嘿!過來!”小販以為是主顧要買梨,興沖沖就來了。走到巷子里,商細蕊往墻角一指:“手貼墻,趴哪!”小販以為是遇著打劫的,看商細蕊氣勢洶洶,怕得呆立住。商細蕊揪著他按墻上,小販直叫喚:“今兒剛出攤!沒賣出錢!”商細蕊說:“閉嘴!蹲下!”退后兩步,蹬著小販的肩,飛身上了墻。小販仰頭看看高墻,稀里糊涂成了入室大盜的同伙,一聲不敢出,挑起擔(dān)子跑得飛快。程家正在預(yù)備給程鳳臺喊魂的事宜,風(fēng)水先生焚了符紙做了法,命人取一只三歲往上的大公雞拿紅線拴著爪子,抱到十字路口去,雞朝哪邊走,就讓大少爺上屋頂朝哪邊喊他爸爸的名字。這一切剛準備好了,商細蕊就到了。商細蕊視若無睹穿過程家的親屬們,他走得又急又快,目不斜視,與人基本的互動反應(yīng)都沒有,倒像被法術(shù)招來的一個陰陽兩隔的鬼,一腳踏滅法陣內(nèi)的香灰,直入臥房。別人尚且來不及反應(yīng),二奶奶提著裙角緊跟過去了,一進去,只見商細蕊像第一次來的時候那樣跪在床邊,合著眼,把面頰貼在程鳳臺的手心里。程鳳臺幾天得不到他喂湯水,明顯的瘦了,但是,還好,他還活著。二奶奶看見商細蕊臉上的青和紫,返身關(guān)了門,問他:“他們打你了?”商細蕊睜開眼睛:“我也打他們了?!?/br>二奶奶不言語,走開片刻,再進屋,手里多了只熱饃饃,饃饃橫掰開,里面夾了兩片厚切流油的臘rou:“吃吧?!?/br>商細蕊起身從她手里接過來,張大嘴巴就咬掉半只,他太餓了,一只還沒有吃完,外面有丫頭的聲音:“二奶奶,雞朝北走了,大少爺該上房了?!?/br>二奶奶撇下商細蕊,出去看顧兒子的安全。商細蕊一心一意地吃饃饃,過了會兒,聽見房頂上傳來幽幽的叫喊,叫的是程鳳臺的名字,那聲比說話大點兒,比唱戲荒點兒,飄飄蕩蕩,毫無骨氣。如果水云樓的小戲子膽敢發(fā)出這種貓叫,商細蕊能當(dāng)場打死他。但是既然叫的是程鳳臺,商細蕊就不能假裝聽不見,他抻脖子把剩下的饃饃咽了,湊在程鳳臺的臉龐深深一嗅,跟出去看究竟。程家的大少爺長到十四歲,一直在學(xué)校規(guī)規(guī)矩矩讀書,今天之前,他發(fā)出過的最大的聲音就是音樂課唱歌?,F(xiàn)在,他當(dāng)著全家人的面,像猴子一樣爬上屋頂,朝著指定的方向喊他父親的名諱。人們嫌棄他喊得不夠響亮,不夠清晰,不斷地仰著臉指點他,糾正他,催促他,站在高處往下看,他分明看見了娘舅舅媽的無奈與大嬢嬢的嘲笑,方醫(yī)生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