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是那個冬天，他記憶里最溫暖的夜晚。盡管歲月如刀，將當(dāng)年那個孤苦無依的孩子早已鑿刻成了另一副模樣，可是那支曲，那個人，他永遠(yuǎn)都不會忘懷。

“唱的真好?！痹粕倏祿粽菩Φ溃骸爱?dāng)然，柳兄的琵琶果真又叫小弟開了次眼界，不，是飽了次耳福！”

“是啊，老子也是第一次見，男人能把坊里姑娘的玩意兒彈得這么好！”朱順贊道：“就沖著這個，老子就把賞錢給了！”朱順從袖袋里摸出五兩碎銀，爽快地丟給了小蓮。

“謝謝公子，請受小蓮一拜！”小蓮感動的眼淚都要流出來，說著就要跪下給柳焉由磕頭。

“……不必了，姑娘請起?！?/br>
柳焉由迅速掩去眉間那點郁色，有些吃力地動了動頰邊的肌rou，勉強支出個笑容來。

“朱兄不知道嗎，琵琶彈到大師，可都是男人！柳兄這手技藝可算得上是高手在民間??！”

云少康勾著朱順的肩大笑道。

“云兄如此抬舉在下，真是令人惶恐……”柳焉由道：

“朱兄若不嫌，跟我們喝幾杯如何？”

這一喝就喝到了半夜。

云少康大傷初愈本不該如此豪飲，最后文謹(jǐn)實在看不過，強把他給拉離了酒桌。

“詩萬卷，酒千觴，幾曾著眼看侯王……我還沒喝夠呢……”云少康喝得東倒西歪，醉醺醺地把架住他的文謹(jǐn)往邊上一推。

“云兄豪氣干云，在下佩服，佩服……”柳焉由也醉了，一雙眼紅的像只兔子。

“朱公子呢？”文謹(jǐn)一邊架著一邊扶著，好容易才抽出空來問。

“他早就倒了，睡得跟死豬一樣……什么千杯不醉，有幾個人喝得過我？”云少康一伸手又把被他推到一邊的文謹(jǐn)攬過來，酒氣噴了文謹(jǐn)一臉：“柳兄倒是個例外，就沖著這個，改天也定要與你再比過……”

此時，三人從崔家酒樓走進(jìn)附近一家客棧中，要了三間不臨街的房間，一同向后院走去。

今日正值十五，雖非中秋，一輪明月大如圓盤，照得偌大院中一片清輝?？盏厣希仓鴰卓梦嗤?，樹高數(shù)丈，葉片沙沙作響，像是有人侃侃而談。而且仗著風(fēng)勢，這聲音還挺大，仿佛正向天宣出豪言壯語。

“栽下梧桐樹，自有鳳凰來……而今那鳳凰何在？”柳焉由抬頭看著梧桐樹上遍灑的清輝，頸子拗出一個凌厲的弧度。

“鳳凰鳴矣，于彼高崗。梧桐生矣，于彼朝陽……神鳥，不就在那兒么……”云少康的手在虛空里晃蕩，不知到底指在哪個方向。

“云兄，待在下去尋一尋……”

“嗆啷”一聲長劍出鞘的聲音，柳焉由錦衣玉帶，趁著酒勁兒，就著一片月色起舞。

“云間太華，笑蒼然塵世，真成何物。玉井蓮開花十丈，獨立蒼龍絕壁。九點齊州，一杯滄海，半落天山雪。中原逐鹿，定知誰是豪杰……”

皓月下，樹影搖曳，人影翩然，轉(zhuǎn)身翩飛如驚鴻，劍意淋漓酣暢。夜風(fēng)帶著點些微的涼意，吹不走胸中的豪氣，吹不散浩歌幾許，反倒將血液中流淌著的那點酒精點燃的火苗越吹越旺，堪堪就是一場要燒透半邊天的大火。

身世幾何，浮生幾許，多少江湖義氣……盡可以，獨對春風(fēng)舞一場。

樹影人影劍影，相疊之下……宛若凰來。

“云兄……可見神鳥？”柳焉由提著劍，輕飄飄地落到云少康和文謹(jǐn)跟前。

“哈哈……柳兄好劍法！”

“已三更了，回去吧。”文謹(jǐn)插著一句，十分破壞氣氛。這兩人都喝高了，柳焉由今天更是一反常態(tài)。他作為唯一一個清醒的人，盡快阻止這兩人耍酒瘋的任務(wù)義不容辭。

“恩公也許不知，古人有云……”云少康自顧自道：“月下說劍，肝膽益真；月下論濤，風(fēng)效益幽……”

“而月下對美人……情意甚篤?！?/br>
云少康搖頭晃腦完，扭過頭就“吧嗒”在文謹(jǐn)臉上親了一口。

灼熱的呼吸噴在他耳邊，文謹(jǐn)?shù)哪槒膭偛疟辉粕倏递p薄的地方起，野火燎原一樣燒起來。他從來沉定的心跳，忽然亂了幾拍。

這一覺，直睡到日上三竿。

文謹(jǐn)睡意朦朧，恍惚覺得脖子勒得有點難受。

昨天他照顧云少康一夜，到黎明時分，實在困得不行，才趴在云少康床邊將就睡了。

可他現(xiàn)在醒來，正端端正正躺在床上，勒著他脖子的，是云少康的胳膊。

云少康的臉近在咫尺。他那張喋喋不休的嘴抿著，面部的輪廓深刻，沒有了那副賤兮兮的笑容，整個人硬朗而英挺。

他轉(zhuǎn)頭看了沒幾眼，云少康作為被看的人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目光，竟也睜開了眼。

云少康的眼烏黑深邃，晨陽映在他眼里，如同是灑金的濃墨。若是湊近去聞，不知會不會還能夠聞到沁人心脾的墨香？

云少康的手如同鉤子，從文謹(jǐn)?shù)牟弊由蠠o聲無息移到了肩上，一把將人鉤了過來。

他的上唇削薄稍顯輕浮浪蕩，下唇卻是豐潤飽滿情深似海。

文謹(jǐn)忽然不自覺地想到，那天在茂楊村，屋外狂風(fēng)驟雨，屋內(nèi)兩人唇齒纏綿。

他的腦子里轟然作響，慌忙推開了幾乎與他鼻尖相對的云少康，翻身坐了起來。

“……已經(jīng)中午了，洗漱好便去吃飯吧?！蔽闹?jǐn)?shù)暮粑悬c亂，拼命想找話來打破這曖昧的氣氛。

“好啊，估計柳兄也不會比我們早起多久，剛好大家一起吃?！痹粕倏凳执畹轿闹?jǐn)肩上，手背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蹭過他發(fā)燒的臉，笑道：“多謝恩公昨夜照顧，小人無以報答，只有……”

文謹(jǐn)緊張他會再說出什么放肆的話來，順口截道：

“……繼續(xù)當(dāng)牛做馬?！?/br>
“哈哈，好啊，任君差遣，絕無怨言！”

云少康笑得爽朗而大方，文謹(jǐn)?shù)氖中膮s又出汗了，最近說的多錯的更多，不如不說。

而且，出口的話，還大有越來越跟這無賴相似的勢頭。

實在大大不妙。

文謹(jǐn)握了握拳，吃完飯，一定要好好念念經(jīng)去去邪，扶正道心，方是正途。

☆、第二十二章

不出所料，隔壁的柳焉由也是才起沒多久。文謹(jǐn)收拾得整整齊齊地敲門，開門的柳焉由衣冠不整，睡眼朦朧，像是還在夢游一樣。他盯著文謹(jǐn)?shù)哪樋戳税肷危啪従彵嬲J(rèn)出對方來：

“文公子，什么事啊……”

“想請柳公子一同下樓去用飯……已經(jīng)中午了?！?/br>
“好，我一會就來……”柳焉由懶懶地應(yīng)了一聲，又關(guān)上了房門。

云少康與文謹(jǐn)在樓前的大堂里等了許久，等得云少康的肚子都咕咕叫喚起來了，柳焉由還是沒到。

“你說他不會又回去睡下了吧？”云少康揉著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