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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追問,但這句話并不是從他口中說出的。循聲望去,便見花滿樓正站在樓梯拐角處,盲眼公子又重復了一遍:“西門莊主,鐵姑娘怎么了?” “我聽到消息,昨天半夜里京城的幾位名醫(yī)都被叫醒請進了金風細雨樓,到現(xiàn)在還沒有出來?!?/br> “這……消息可靠嗎?”陸小鳳問。 “我遇上了葉孤城?!蔽鏖T吹雪答。 花滿樓緩緩走過來,他的神情略微和緩:“鐵姑娘身體一向康健,倒是蘇樓主……傳聞他身染諸多重疾巨患,已深居簡出許久,恐怕是……” 西門吹雪不易察覺地跟著松了口氣。 陸小鳳看了看他們兩個,張嘴想說些什么,又覺得晦氣,于是只是道:“那等花無缺回來之后,咱們再商量?” ……無甚異議。 等待的過程中,陸小鳳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嘆道:“唉,我總覺得這段時日的許多事有些捉摸不透。偏偏四大名捕陸續(xù)走了三個,唯一剩下的冷血也早出晚歸……有什么事都逮不著他!” 無缺公子回來時已是日落。 期間花滿樓等人也曾外出查探消息,但什么有用的也沒找出來,包括那些名醫(yī),一家家醫(yī)館的人只說他們探親尋友不日便歸,絕口不提與金風細雨樓有關。 豈知這越是瞞得嚴實,越教人心生疑竇。 聽了消息后,花無缺的面上平靜且從容,嘴角弧度一如既往:“我剛從金風細雨樓回來,心蘭一點事也沒有,只是蘇樓主舊疾復發(fā)才召集名醫(yī)?,F(xiàn)在樓中戒備森嚴,未來幾日我也不便再去……封鎖消息,只是擔心以訛傳訛,人心惶惶?!?/br> 作為鐵心蘭的未婚夫,他既如此說了,其他人自然沒有理由不信。 陸小鳳四條眉毛俱舒展開來,喃喃道:“那就好了……希望蘇夢枕這回一定可撐住了,他是京城白道魁首,若真出了事……唉,我還沒見識過他那把紅袖刀呢?!?/br> 一室皆暗,唯一點燭火如豆。 勸慰好惴惴不安的溫柔并送走她后,金九齡望著那搖曳的燭光,唇角冷冷地勾出了一個笑:“蘇夢枕病危?呵,這樣簡單的障眼法,又能騙得了誰!” 屏風后的暗處里,一個白衣人踱步而出。 白云城主負手而立,聲音雍容而冷淡:“探子查到,這兩日金風細雨樓源源不斷地運著珍稀藥物,但針對你給溫柔的那奇毒竟占了六成,余下才是蘇夢枕平時所用。” 金九齡挑眉:“所以說,蘇夢枕雖想到以自身掩護再壓下消息,但百密必有一疏,如今重病不治的……分明是鐵心蘭那個賤丫頭!” 葉孤城定定地看了他一眼,緩緩道:“越是顯而易見一猜便得的事情,越可能是個圈套?!?/br> “你的意思是……蘇夢枕病重是真,鐵心蘭還活得好好的?不,這沒有道理……若是如此,為什么移花宮近日正調(diào)集人馬趕往京城來?顯然已與金風細雨樓勢成水火啊!”金九齡皺著眉反復思量。 白衣劍仙沉吟片刻,語聲漸低:“鐵心蘭若死,對我們自然大有裨益,這也是交代你做的頭等大事。至于蘇夢枕……他若先不治而亡,鐵心蘭再于混亂中被人殺死……”說到最后,聲音已低不可聞。 金九齡的眸中卻愈加光亮,迫不及待地繼續(xù)道:“屆時雙驕定要為她報仇。而西門吹雪和陸小鳳等人,也定要金風細雨樓和六扇門給個交代。公孫蘭帶領的紅鞋子更……再有,鐵心蘭的爹爹,據(jù)說是十大惡人之一的狂獅鐵戰(zhàn)……他雖久無消息,江湖中人都覺得這人早就爛成了白骨,但只要放出消息,惡人們重現(xiàn)京城……” ——京城大亂,大事可成。 他的語聲透著十足的貪婪與惡意。 葉孤城心下不喜,離金九齡又遠了些。 頓了頓,淡淡打斷了對方膨脹的野望:“不論性命垂危的是誰,那毒畢竟不是無藥可救,蘇夢枕更已堅持了這么多年不曾倒下……把握好這個時機,世子已等得不耐煩了。” 金九齡并非蠢人,他曉得這事有著極大的風險,倘若大事可成,日后自是加官晉爵,但若不慎將命留在金風細雨樓呢? 對著葉孤城離去的背影,他瞇了瞇眼睛:“既然你武功高強,為什么不是你去?難道世子還使喚不動你么?!” 劍仙的腳步忽地頓住。 但他并沒有回頭,只是微微側(cè)身:“若有失,我自會助你救你?!摈龅臓T光將他的身影拉得很長。 即便金九齡厭惡這些天之驕子,卻也不得不承認,因了葉孤城這句允諾,對今夜的計劃,他已安心得多。 將夜未明,是人最困乏的時候。 這一點,還是之前紅鞋子那一出劫獄的鬧劇教金九齡清楚認識到的。 他十幾歲入公門,也做了多年的繡花大盜,知曉如何避開明衛(wèi)暗哨。再靠著溫柔這個傻丫頭仔細的口述地圖,竟真靠近了那座最重要的高樓,沒有驚動任何人。 他已打扮成一個蒙著面穿著紅色鞋子的女子。 手上的兵器不再是繡春刀,而換成了別的。 身上帶著繡花針,懷中揣著繡著黑牡丹的紅綢子……嫁禍給紅鞋子首領公孫蘭,早已是駕輕就熟的事情了。有時謊話說多了,連他自己也相信,何況是旁人? 不論蘇夢枕與鐵心蘭到底誰活著誰垂危,都將不得不變?yōu)閷Ψ降睦圪槨=褚挂贿^,只要死了其中一個,便是成了一半;若兩個都咽了氣,運作得當,流言四起,何愁京城不亂? 距離目標愈近,金九齡開始無聲地顫抖。 他先是經(jīng)過了蘇夢枕的房間。 他的房內(nèi)竟還亮著燈火,卻沒有人聲。 頓了頓,不敢進門勘探的金九齡彎腰躬身,飛快地朝鐵心蘭那間黑漆漆的的房間走去。 強自按捺住了不聽話的手臂后,他冷靜地將袖中的迷煙竹管戳進門內(nèi)。隨即吸了口氣,屏住呼吸去吹,頃刻間竹管便釋放出一股使人迷醉的香氣……客房內(nèi)悄無聲息,又仿佛有個少女在夢中囈語。 他輕輕推門而入。 正如他所猜測的那樣,整個房間里彌漫著一股濃郁的藥味,便是瞎子也能聞出來,這是屬于最性命垂危的那種人的房間。 環(huán)顧四周,未發(fā)現(xiàn)有什么埋伏,方躡手躡腳地走進了內(nèi)室,一只手猶在警戒著,預備見勢不好便奪門而逃。 床上側(cè)躺著的少女烏發(fā)披肩,只露出小半個巴掌那么大的雪白面靨,呼吸輕淺綿長,卻似乎有些微弱。 金九齡扯了扯嘴角。 他沒有半分的憐憫或猶豫,至多是考慮了一剎那,要不要先刺瞎了她的雙目先行一次報復?又恐功虧一簣,最終只是緩緩拔出了腰間取人性命的兇器。 隨著一道刀光閃過, 本該熟睡不醒的溫柔驚叫起來! 作者有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