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一愣，抬起眼隔著幾米的距離看他媽，“前天？在哪兒？”

    “廚房啊，她那天溜達來廚房，然后說你爸咳嗽，我就……回了房間?！闭f到此處，她的神情微變。

    前天，就是那個時候菌菌一到飯點就哭疼，也就是兩天前開始，她一直焉焉的。

    楚曦目光灼灼，“爸……是兩天前開始變得有胃口？”

    凌可可點頭，“你爸剛才硬說，這兩天我用的是新鮮采摘的野生菌……”話到這里頓住了，她用的只是干蘑菇。如果老公沒有嘗錯，的確是野生新鮮蘑菇，那又是誰抱她的粥給調(diào)換了？

    又，為了什么？

    “……媽？”楚曦緊緊地盯著他母親，后者被盯得不自然地挪開了視線。

    “不、不可能的啊，她辦不到啊。”凌可可搖頭否認。

    可楚曦卻步步緊逼，“為什么不可能？我臉上的傷，她只是捂了一會?！本椭皇俏媪艘粫?，便消得比別處瘀傷快；只是捂了一會，他就不不疼了。

    凌可可何等聰明，兒子能想到的，她何嘗想不到？可她卻瘋狂搖頭否定，“不，不可能的，你爸早前就不太舒服了，也不見有驚天的好轉(zhuǎn)?！?/br>
    楚曦一臉冷靜地立在那兒，隔著幾米看他的母親。過了好半晌，聲音有些低啞，他才剛開始變聲，聲音還很清脆，可這低啞，就像一個完成了變聲期的少年。

    “媽，菌菌很疼?！眴〉米屓寺牭枚涠及l(fā)疼了，“我每次檢查，都沒有傷口，但她一直哭疼?！?/br>
    那個單純?nèi)鐝埌准埖男∧⒐骄?，只知道疼，卻不說為什么疼。

    楚曦覺得胸口被什么碾碎了一樣的疼得他難受，音調(diào)都變高了，“媽，她……很疼！”

    這一句刺激到了凌可可，她猛地瞪過來，“那又怎樣？你想 怎樣？”

    楚曦一個字一個字，很輕，很軟，“我去問清楚?！彼朗窃趺椿厥?，他不敢想單純的小蘑菇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做這些事有沒有可怕的后果。

    他的話，換來母親咬著牙怒瞪：“那是你親爸！”

    “可……”楚曦目光無懼回視母親的怒視，“可她現(xiàn)在也是我的親人了?！笔悄銈冋f要給我當meimei的。

    14.  第014章：傻傻蘑菇   再一次繼續(xù)切割……

    看著兒子那平靜的模樣，凌可可終于撐不住了，她抱頭身子有些佝僂，“可是她都沒有明說啊，她什么都不說啊?？赡苤皇菚垡幌?，會像現(xiàn)在一樣沒有精神而已……她沒說，肯定就是不會有沒事的……”

    長長一串，不像是在要說服自己的兒子，只是在自喃一般，或者，她想說服的是自己。

    要救活一條性命，哪里只是疼一下那么簡單？

    但是，去問了，如果真相是一命換一命，她要怎么抉擇？楚曦會怎么選擇？她的阿喬……肯定不欲她命渡己命的。

    不能問啊，絕對不能問啊。

    “你不知道，當你爸喝下一大碗粥時，我心里有多激動！他已經(jīng)幾年沒有吃得這么多了，我恨不得將這世間最好的食物送到他面前，可我還要提心吊膽他會吐出來?！?/br>
    她的目光緩緩抬起，落在兒子身上，那般無助，那么可憐，“你不知道，他每一回吐起來，最后吐得只有膽汁了，他的胃，早就千瘡百孔?！?/br>
    “楚曦，那是你親生爸爸?！?/br>
    不是剛認識幾天的，來歷不明的一朵蘑菇。

    楚曦看著有些魔怔似的母親，他知道父母的感情，知道他們即便十多年依然如膠似漆。

    可是，小蘑菇那么單純，如果她單純的只是想救喜歡的喬喬，卻不知會因此帶來可怕的后果呢？

    如果，為了救一個幾乎和她毫不相干只認識了幾天的人類，她的結(jié)局落得悲慘無助呢？

    “媽，就算……”他的聲音哽咽，眼角都紅了，“就算，她只是一朵蘑菇精?！蔽罩夹∝暗氖志o得發(fā)白，太過用力，整個身體都在微微顫抖。

    “一命換一命，爸不會高興的，你想爸往后幾十年都活在愧疚中嗎？”

    “她不會死！”凌可可猛地站直，一雙眼瞪得紅通通宛如野獸，“就算會，那也是她的選擇!”

    她魔障似的，狠狠地瞪向自己的兒子，那模樣仿佛只要他敢去說一個字，她就撲上去將他撕咬撒碎！

    這時，房間里的人，走了出來。大熱天的，他還披著一件薄薄的外衣在肩膀上，他很瘦，寬寬的肩膀就像架子，撐得住衣服，卻撐不起衣服。

    聞喬把歇斯底里的人擁進懷里，什么也沒有說，只是輕輕地，就像哄著小孩子入睡一樣，一下一下輕拍著她僵硬的背。

    他轉(zhuǎn)過頭看著滿臉不敢置信的兒子，無奈地嘆口氣，“楚曦，別這樣看你的mama?！辈灰眠@種不滿看她，他頓了 頓，將哭得全身顫抖的人緊緊地擁著，聲音啞著，“她的痛苦不比你少?！?/br>
    一命換一命的事，她怎么會做得出來呢。

    兒子還太小，還不懂，他卻清楚自己的老婆的為人。

    看著伉儷情深的父母，楚曦低下了頭，沒有說話。

    只是，無聲地抬起手背，擦了一下眼。

    回到臥室，小家伙正坐在床上，小小的耳朵里戴著耳機，因為耳洞太小，她塞不進去只能舉著兩只小手貼在上面，可仍不妨礙她一臉驚奇的露著小神情。

    她似乎好奇著這世間的一切事物，每一件小東西都能令她露出這樣驚奇的小模樣。

    不知她聽到了哪一首，圓呼呼的小身子居然還跟著扭動了起來，那快樂的小模樣，似乎又恢復到了先前那活蹦亂跳的時候。

    楚曦立在那兒，靜靜看了好久，好久。

    也許是終于感覺到房間里的人，菌菌抬起了眼，看到口門的楚曦，就揚起紅紅的小嘴，“小哥哥，這聲音好好聽呀！”

    她的聲音又軟又干凈，沒有人類的一切雜念與谷次望。

    愣愣的楚曦被她那無憂無慮的笑臉給惹得跟著笑了起來，只是他不知，他此時的笑容，和哭一樣難看。

    菌菌看得一怔，大眼眨了眨，戀戀不舍地放下了那雙耳機，抬著小腦袋，望著他。

    “小哥哥，怎么了？”

    小哥哥的樣子，好像要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