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來一次嘛！”

    “最后一次。”卡拉馬院長拖著雪橇回到起始點(diǎn)。

    “咔嚓！”

    不妙的聲音再次響起。

    臥槽不會吧！

    我忽然有種不好的預(yù)感，但是意外比我的預(yù)感來得還要猛烈。

    冰上突然產(chǎn)生裂縫，從孩子們那邊迅速蔓延至我腳邊，伴隨著清脆碎響，腳下的冰層驟然崩裂。

    事情發(fā)生的太突然，電光火石間，我腳下一滑，失重感傳來，直愣愣地掉進(jìn)冰窟窿里。

    “噗通！”

    “瑪利亞！”

    徹底被淹沒之前，我聽到娜塔莎尖叫出聲，而卡拉馬院長想要跑過來救我。

    臥槽你們能不能站在原地別動??？

    冰層這么脆弱，再掉下去幾個，還得我費(fèi)力氣把你們?nèi)繐破饋怼?/br>
    不等我從水里冒頭示警，一只屬于孩子的手臂忽然探進(jìn)冰窟窿，拉住我。

    娜塔莎嗎？

    我抓住那只纖細(xì)的手腕，雙腿踩著水，借著那只手臂的力量從水中冒出頭。

    冷風(fēng)一吹，我打起哆嗦，浸水的加厚羽絨服更加沉重，仿佛冰涼的鋼板。

    我胡亂抹了抹臉上的水，終于看清拉住我的人是誰。

    費(fèi)奧多爾！？

    “這里的冰很脆，你們別過來！”

    他跪在不怎么堅固、隨時都可能破碎的冰面上，向前探出身體，牢牢攥著我的手，雙手用力，把我從水里拽出來。

    我目光微轉(zhuǎn)，看到他身上的毛絨小裙子。

    準(zhǔn)確來說不是費(fèi)奧多爾。

    是費(fèi)奧多娃·陀思妥耶夫斯卡婭。

    我迷茫地眨了眨眼睛，就這么一會兒，上下睫毛都快凍上了。

    “不用謝，我就是個好心路人?！?/br>
    費(fèi)奧多爾輕咳兩聲，挑了挑眉，好似意有所指道。

    這句話還是用地道的牛津腔說的。

    “……”

    哆哆嗦嗦地抱緊雙臂，我忽然覺得更冷了。

    最后我被送到了瑪利亞濟(jì)貧醫(yī)院。

    本來卡拉馬院長覺得我洗個熱水澡應(yīng)該就沒事了，但是娜塔莎堅決送我去醫(yī)院，還說我和其他孩子不一樣，看著就身嬌體弱。

    對不起，我給戰(zhàn)斗民族丟臉了。

    我不太服氣地說:“熊大熊二是我?guī)Щ貋淼?！?/br>
    卡拉馬院長摸了摸鼻子，說:“這邊山里的熊很友善，智商也高，愛好和平不怎么打架，能幫老人推輪椅，還會主動跟人回來，這樣就有人為它們提供食物和蜂蜜了?！?/br>
    我詫異地睜大眼睛。

    什么，我還以為你們是兇猛的看家神獸，沒想到竟然是只會吃蜜的小甜甜！

    我就說以我八歲的體能，怎么如此輕易就把它們帶回來了。

    啥也不是，還不如社會大鵝！

    雖然在娜塔莎的堅持下我進(jìn)了醫(yī)院，好在最后只是低燒加打了幾天噴嚏。

    不過我也因此認(rèn)識了濟(jì)貧醫(yī)院的護(hù)士長。一周后，在娜塔莎的說和下，俄語說得不是很利索的我成功留在醫(yī)院，成為了一名義工。

    我被分配到了1號重病室。

    這里的病人都是終末期，也就是說沒有治療方案，基本等死的狀態(tài)。

    濟(jì)貧醫(yī)院由于公益性質(zhì)，資源有限，不會在這種病人身上投入更多的醫(yī)療資源，只有義工偶爾來給他們做做心理輔導(dǎo)和臨終關(guān)懷。

    “我就說你會被留下的?！蹦人÷暩艺f：“義工怎樣都不嫌多，每個新人剛開始都會在1號工作一段時間，直到有新人頂替。不過那些患者……嗯，有點(diǎn)麻煩，總之你進(jìn)去就知道了?！?/br>
    她把我?guī)У?號重病室門口，不等我敲門轉(zhuǎn)身就跑，腳步快得好似飛起來。

    感覺更不妙了……

    我咽了咽口水，心下發(fā)怵地悄悄把門推開一條縫。

    熟悉的身影瞬間映入眼簾。

    那人沐浴在明媚陽光下，慘白的護(hù)工服遮不住她通身高雅的氣質(zhì)，美好的側(cè)臉緊緊繃著，整個人看上去氣壓極低，正用十分僵硬的動作……跳著草裙舞？？？

    哦我的上帝，這不是美麗的西伯利亞姑娘費(fèi)奧多娃嘛！

    她的舞姿是如此的妖嬈動人，閱遍花叢的我竟然快被她迷住了～

    “噗！”

    我捂住嘴，為了忍笑臉都憋紅了。

    他倏地扭頭看向我，眼中一瞬間閃過錯愕、尷尬、羞恥、惱怒種種情緒。

    哎呀，還是童年體好玩，八年后的隔壁老費(fèi)絕對不會露出這種表情。

    真想錄下來，八年后給他的屬下和同伴共同欣賞。

    我悠然自得地想著。

    可惜，這孩子如今控制情緒的能力就很強(qiáng)了，只見他迅速恢復(fù)平靜，面無表情地對一屋子病號說：“來新人了，以后有什么要求你們找她?！?/br>
    他不由分說地把我拽到屋子中央：

    “新人，你的工作就是取悅他們，現(xiàn)在你的任務(wù)是——跳舞。”

    我眨了眨眼睛：“……啥？”

    不跳會怎樣？

    我剛想這么問，沒等我開口，一屋子人齊刷刷地攥被角，捏手絹，醞釀眼淚，蓄勢待發(fā)。

    “嗚……以后看不到費(fèi)奧多娃跳草裙舞了，她舞跳得那么好！”

    “也不知道新人會不會跳嚶嚶嚶……”

    “我們會想念你的，費(fèi)奧多娃～”

    ……

    我目瞪狗呆。

    這是哪來的一群戲精？！

    費(fèi)奧多娃的臉沉下來，回答我之前沒問出來的問題。

    “不跳的話，他們會哭。”

    我：“……”

    “祝你好運(yùn)?！?/br>
    費(fèi)奧多娃板著臉打開門。

    在患者們熱切的目光中，我機(jī)械地扭過頭。

    “我的小孫女剛出生就死了，如果現(xiàn)在她還活著，應(yīng)該跟你一般大。”

    1床老爺爺眼含熱淚。

    “我的女兒去世時跟你同齡，活潑可愛，她活著的時候總是給我唱歌跳舞，還說以后要做明星?！?/br>
    2床老奶奶輕摁眼角。

    “我的愛人去世早……嗯，我們是同性，我現(xiàn)在即將去天堂和他團(tuán)聚，人生最后的愿望，就是想重回我們在夏威夷度假的時光，陽光，沙灘，草裙舞……”

    3床的帥大叔咬著手帕。

    ……

    “等等！”我扭過身撲過去抱住費(fèi)奧多娃的胳膊，欲哭無淚道：“別走啊，我一個人承受不來！”

    費(fèi)奧多娃表情冷漠地一根根扒開我的手指，“咣當(dāng)”一聲砸上門。

    我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轉(zhuǎn)過頭，看到一雙雙蒼老渾濁，但灼灼發(fā)光的眼睛。

    我好后悔，我不要當(dāng)義工啦！

    ·

    這一上午，我跳過舞，唱過歌，耍過雜技，還講了一千零一夜里的童話故事。

    就我這磕磕巴巴、很多詞都不認(rèn)識的俄語，1號重病室的患者也沒嫌棄，還時不時糾正一下我的發(fā)音。

    雖然我希望他們能不耐煩地把我趕出去，但是很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