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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徐遲已經(jīng)……跟他交換了手鏈也無濟于事,你還算單身,天一亮就會死?!?/br>周岐垂下眼:“嗯?!?/br>姜聿望進周岐平靜的眼里,確定他明白自己在說什么做什么,也確定對他而言他失去了什么,于是閉上嘴,不再說話。第一縷曙光穿透沉沉海水的時候,周岐鄭重地與徐遲交換手鏈。淪陷的城,跨越生死的新人,浴血的婚禮。隔水薄膜褪去,窒息感扼住咽喉,他閉上眼,吻上徐遲失卻溫度的唇。今日起,你就是我的妻。第92章有些人活在陽間。一道微弱暗淡的光束從窗戶射入,給整齊排列的玻璃器皿、鍍鎳器皿和瓷器鍍上清冷的光圈。四下安靜和諧且忙碌。實驗人員穿著無菌工作服,手上戴著死尸般蒼白的橡膠手套,或伏案在顯微鏡旁,或輕輕搖晃著盛著紅色液體的試管。燈光凝滯而死氣沉沉,他們像是一個個盡忠職守的幽靈。打開一扇絕緣門,把剛貼上號碼標簽的試管放進冷藏室,再把門關上。范斯的手臂被冷氣凍得直起雞皮疙瘩。他是個實習生,歐洲人種,有一雙碧綠的眼睛和大且渾圓的鼻子,經(jīng)過層層嚴密的篩選,他以出色的專業(yè)技能進入這個平均薪資是普通人小半輩子全部積蓄的科研公司。他的同事兼實驗室主任,一位嬌小的女士,正在小心翼翼地用一根長長的導管將目的基因導入宿主細胞,經(jīng)過把不同來源的DNA分子在體外進行特異切割,重新連接,組裝成一個新的雜合DNA分子等一系列復雜步驟后,這是基因克隆的最后一步。主任的手很穩(wěn),完成后,她輕舒一口氣,放下導管,抱起今日份的營養(yǎng)液,愉快地摘下口罩。按照慣例,范斯知道她將前往走廊盡頭的神秘房間。今天她那位高大的專職助理不在。范斯悄無聲息地靠近主任,以便她在用她那雙精明的眼睛四處搜尋合適搭檔時,能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他同樣高大健壯的體格。“范斯,你跟我來?!?/br>果然,女人沖他點頭。范斯立刻放下手中器材,順從地跟上。*“海德利安療養(yǎng)院的人都安插好了嗎?”下午,遠遠還沒到正式營業(yè)時間的酒吧顯得空曠寂寥,男人的肩膀很寬,坐在旋轉高凳上時就像一座端著的山。“是的?!彼磉吂P直站定的青年目不斜視,“是一位履歷清白十分可靠的臥底,曾多次執(zhí)行潛伏任務,每次都圓滿完成?!?/br>“咕嘟?!?/br>男人仰脖往喉嚨里倒進一整杯濃烈威士忌,玻璃杯底磕在黑色暗紋大理石桌面上發(fā)出清脆聲響。“三個月了,有什么發(fā)現(xiàn)嗎?”男人囂張的斷眉蟄伏在耷拉的眼皮上方,主人攝入過多的酒精使它提不起勁。“暫時沒有?!?/br>但青年仍然不敢直視那張堅毅的面龐,傳聞殿下喝酒易怒,他這會兒大氣兒也不敢出。沒有得到允許,他便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一直站到腳后跟發(fā)麻,小腿一陣陣抽筋,男人像是才發(fā)現(xiàn)他居然還在,轉頭朝他招招手:“怎么?你也想來一杯?”青年瞳孔一震,忙不迭離開。*“待會兒我讓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什么也別問,最好一點聲音也別發(fā)出,好嗎?”主任按亮密碼鎖前,特地小聲囑咐。范斯做了個ok的手勢。嗡的一聲,那扇神秘的金屬門終于敞開一條明亮的縫隙。范斯的目光從口罩上方迫不及待地射進去。房間很大,放置著各類儀器和一張床。床上躺著蒼白的男人。過長的碎發(fā)遮住眉眼,泛青的下頜有著凌厲優(yōu)美的線條。范斯目不轉睛地盯著男人,有好幾秒,男人的胸膛沒有絲毫起伏的跡象。像是死了。范斯心想。女人更換吊瓶營養(yǎng)液,命令他幫男人翻身,他略有些不情愿地遵從指令。房間內(nèi)持續(xù)播放著令人安心的白噪音。當戴著塑膠手套的手觸到男人的身體時,范斯放下心來,因為對方還有體溫,手腕處也能摸到清淺的脈搏。還好,還活著。他這雙寶貴的手可不想干搬尸的活計。他給昏迷了不知多久的男人擦拭身體,更換衣物,活動四肢,意外地發(fā)現(xiàn)男人的肌rou竟然還沒萎縮,保持著正常的彈性,關節(jié)也不僵硬,掌心干燥溫暖。“維持這副皮囊的藥物昂貴得令你難以想象。”主任察覺到他面上的驚訝,以譏諷的口吻自言自語,“但那又怎么樣呢?皮囊再美,沒有靈魂,也是死物。他完成了他的使命,永遠不會醒來了。真是可惜??上?。”她說可惜的時候,語氣真摯。范斯認真地給男人套上柔軟的棉襪,沒有說話,他還記著她讓他保持緘默的叮囑。同時,他默默偏轉身體,避開主任全程緊盯的視線,心臟狂跳——“永遠不會醒來的男人”剛剛竟屈起指關節(jié),扣住了他的袖口!*徐遲靜默地漂浮在海水中,注視著,注視他。周岐睜開眼睛。暗紅的殘陽穿過慵懶飄動的窗簾,閃現(xiàn)亮光。輕軌緩緩駛過高架橋,發(fā)出的轟隆聲響漸去漸遠。周岐試著辨別自己身處何地。他正躺在自家車庫的地上,身上沾滿灰塵和酒漬,散發(fā)出宿醉的味道。摸索全身,ID卡,在。手機,在。錢包……錢包不在。跟錢包一起不翼而飛的,還有那件灰褐色的粗呢大衣??隙ㄊ锹湓诹司瓢?,他猜測,也有可能是被某個被寒冷折磨得無計可施的乞丐扒走了。無所謂,他還有其他衣服可穿。臉上附著一層又冷又黏的汗水,頭顱猶如沉重的保齡球。有些人活在陽間,卻向往陰曹。不管哪里,起碼都比這間大冬天依然異常悶熱的車庫涼快些。猶豫片刻,他才決定繼續(xù)呼吸。這是身體恢復知覺的開關,一按下,頭痛混合胃痛立即逼他發(fā)出破碎的呻吟。“cao!”天花板和墻壁都在猛烈旋轉。周岐躺在原地沒動。劃破寂靜冬日的只有輕軌駛過的聲音。車庫里有扇窄窗,他的眼睛眨也不眨地凝望著太陽,直到它變成一顆躍動的火紅色心臟,在薄薄一層乳藍色薄膜上跳動,噴出熱氣。每次淚水都是像這樣淌出眼眶,沒有預警,毫無新意。手邊的威士忌酒瓶內(nèi)空空如也。他閉上雙眼。什么也不剩。等情緒與疼痛雙雙平息,他慢慢爬起身,跪了起來。室內(nèi)光線昏暗,他不知道現(xiàn)在幾點,很晚,或是很早。不管現(xiàn)在幾點,都不是醒來的好時間。說得更直白一點,這不是睡覺的好時間。這個時間應該拿來做點別的事,例如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