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擁抱,像一片小心翼翼貼上的羽毛,輕盈柔軟,毫無負(fù)累。少年人個子長得快,已經(jīng)比他高了,就是拘謹(jǐn)?shù)镁o,在落永晝動作時整個人僵挺挺成一塊木頭。落永晝能感應(yīng)到,穆曦微外表的僵硬下似乎蘊著某種說不定哪刻會爆發(fā),飄忽不定的力量,像是地底下翻卷的巖漿時刻預(yù)備著給他來一下,把他推開似的。隨著這一抱,他好像沒什么遺憾了,也不覺得有多傷悲。跨越十幾個世界的旅途,換來一個執(zhí)念消融,和一個輕似飛羽的擁抱。“我先走了?!?/br>“保重。”他這一聲含了許多穆曦微聽不出來的鄭重。畢竟兩個字里包含的不是短短幾天,而是往后再也不見的余生。說罷落永晝不再留戀,轉(zhuǎn)頭離開。他對從高處往下跳這種事情可謂是駕輕就熟,跳出了經(jīng)驗,哪怕面目隱于云霧云霧中,揚起的披風(fēng)一角,飄舞的幾縷黑發(fā),都是可直接畫入神仙樂舞圖的風(fēng)姿。只是今日不知為何,他的身影似乎格外沉一點,帶著種西風(fēng)一起,便隨之飄零的蕭瑟感。穆曦微強(qiáng)行壓住砰砰直跳的心往下看,竟從落永晝的影子處感到了一絲悲涼之情怎么可能?他搖搖頭,甩開這不著邊際的念頭,只覺得自己一顆心在飛船云氣中浮浮沉沉。反正是沉不到地面,觸不著真實,根本不像是真的一樣。在落永晝走后不久,另有一道身影不急不緩敲開了談半生的門。他輕裘緩帶,一身行頭好似走馬章臺的貴家公子,哪怕掩在夜幕之下,依舊擋不住滿身的珠光寶氣。“你來了?!?/br>談半生見他的反應(yīng)很冷淡,連眼皮也沒動幾下,開口說的三個字,更是勉勉強(qiáng)強(qiáng)硬擠出來的。見到魔族之人不動手,已經(jīng)是談半生最大的讓步。穆七倒不介意他這副死人臉,好聲好氣地笑道:“我來了。談宗主附近,秋青崖、月盈缺、易行三個皆在,我身上魔氣難掩,不知談宗主——”談半生冷冷打斷他,不耐道:“我已設(shè)下隔絕氣機(jī)的陣法。天下無人能窺破我曉星沉陣法,哪怕是陸地神仙也一樣。”“這就好?!蹦缕邷赝掏陶f道,“登位大典上的事情,談宗主當(dāng)真考慮好了嗎?我勸宗主,三思而后行吶?!?/br>這副場景有點好笑。被魔族視作瘋子的穆七,反倒再以理智的姿態(tài)勸談半生三思后行。真搞不懂是誰瘋得更多一點。”“不用你多說?!?/br>談半生聲音繃得很緊,指關(guān)節(jié)也用力到發(fā)白,“關(guān)乎我?guī)煾傅氖虑椤?/br>他怎么可能不日日夜夜輾轉(zhuǎn)反側(cè)來回思量,怎么可能想不清楚?談半生不欲在穆七面前示弱,將后面半句話咽回去,只生冷道:“當(dāng)初來找我談合作的是你。假惺惺的問題,還是少問為好?!?/br>不知他哪個字眼戳到了穆七,穆七倒是演上了癮,假模假樣地嘆氣道:“畢竟關(guān)乎生死大事,我總是要勸談宗主想明白的。”“人死不能復(fù)生,談宗主當(dāng)真不信天命,要逆天而行?”談半生是誰?他做下決心的時候就想清楚了一切,這幾個假大空的詞語,怎么能打動他半點眉峰?“我早想得清楚。落永晝能讓穆曦微死而復(fù)生,我為何不能?”一直以來,相較之談半生本身為人處事,脾性樣貌,都是他曉星沉主的身份,他對天機(jī)的窺探更為人所知,更深入人心。可是隨著談半生說話時,他的棱角一點點顯出來了。他擺脫曉星沉的名頭枷鎖,成了一個真正有血rou愛恨的談半生:“我談半生只要活在這世上一刻,便不會信天命?!?/br>穆七大笑。他好像是聽到了世間最為滑稽可笑的荒謬之事一般,笑得停不下來,笑得前俯后仰,笑出了眼淚。他笑得儀態(tài)全無,一下一下使勁拍著大腿,幾乎喘不上氣。真的是瘋子。上一刻能衣冠楚楚,體面如貴家子弟,下一刻作態(tài)行事便與市井閑人混混了無二致。談半生冷眼旁觀著他發(fā)瘋。不知過了多久,穆七終于止住笑聲,說話卻依舊是帶喘的:“談半生啊談半生,我知道你和我共事一場后,想得一定是怎么翻臉,怎么殺我?!?/br>談半生冷淡地挑挑眉,算是無聲認(rèn)下了。穆七開口,口吻帶著種自以為預(yù)知前事,沾沾自喜迫不及待想賣弄的得意:“可我不是。我不想殺你?!?/br>“因為留著你,到時候的好戲一定更精彩。”他拍拍手:“也許是我最近見過的,最精彩的一幕也說不準(zhǔn)?!?/br>談半生容忍了他這些不知所謂的廢話,對魔族的忍耐力也終于到了極限,陣紋浮動在他掌間:“你再不走,莫非要我親自下逐客令嗎?”“好好好,我走我走。”穆七從善如流。臨走前他賤兮兮回頭,問了談半生最后一句:“談半生,你這半輩子活在世上,除了你師父,難道再沒有過其他對你而言意義重要的人?”談半生:“曾經(jīng)有過?!?/br>那已經(jīng)是百多年以前,穆曦微尚未出世時的事情。隔著船艙,他看不見笑容在穆七臉上漸漸擴(kuò)大。也聽不見穆七心中的一聲諷笑:那你必定,后悔終生。不管是懷著何等心思和目的,仙道宗門紛紛到了魔族王城,陸地神仙于高高懸在王城空中的飛舟上坐鎮(zhèn),威壓悄無聲息漫開千里之外,使得前來魔族均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陣心窒。魔族各部八方來朝,無論私下里是如何望著仙道紅了眼睛,礙于新主嚴(yán)令,只得咬碎了牙關(guān),暫且按耐不發(fā)。如是一來,本該最魚龍混雜,風(fēng)云齊聚的王城中,居然是出奇驚人的平靜。自然,暗流涌動也少不了。譬如說此刻的日部首領(lǐng)。他近日在無數(shù)次想跨越時空回去掐死盡出餿主意,讓落永晝登位的過去自己后,漸漸平靜,漸漸心如死灰。終于讓他給熬到了魔主登位的這一天。他膽戰(zhàn)心驚窺兩眼在上頭數(shù)著來賀魔族名單的落永晝,生怕這位祖宗又動不動給他折騰出點幺蛾子來。落永晝果然不負(fù)他期望,“啪嗒”一聲合上禮單,不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