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自己的類型。

“我知道穆七的用意。”

月盈缺捏緊了手中琉璃鏡的碎片，其上銳鋒粗糙的邊緣扎進(jìn)她指尖，殷紅血跡在白衫上一團(tuán)團(tuán)地暈開。

都說十指連心，然而指尖痛楚，如何比得上月盈缺心頭之恨？

“我知道他是想看笑話，想讓我自責(zé)，讓我消沉，讓我一蹶不振，心境破碎。”

“我偏偏不如他的意。”

“我要讓他明白這世上邪不壓正，玩弄人心，玩弄性命的往往死得最慘?！?/br>
他們從大廈將傾的年代走到現(xiàn)在，成就一身無上的風(fēng)光，怎么會是隨隨便便被壓垮的人？

月盈缺眨了眨眼，眼里滑落下來一滴淚。

她本有著妍麗無雙的美貌，落下的淚也是芙蓉花心尖尖最晶瑩的那一滴，如同鮮花凋零于枝頭將謝時最后一瞬的動人輝煌，令人情不自禁屏息。

“可是明鏡是我真正用心教出來的弟子。箜篌是我?guī)熜值耐降?，我教?dǎo)她時她已然長成，真正從小到帶到大的，僅有明鏡這一個徒弟?！?/br>
世人皆知西極洲主對自己資質(zhì)平庸弟子的偏愛縱容。

哪怕比之血親晚輩，也不會比有月盈缺能做到更好的。

“對，我就這么一個弟子，她到頭來想殺我虧欠一輩子的穆曦微，幫了穆七給人族招來了大禍。死一千遍一萬遍也不足抵她的罪過?！?/br>
她似乎總是做壞事。

百年前穆曦微的事情一樣。

百年后應(yīng)明鏡的事情也一樣。

落永晝沉默著聽月盈缺講完這些，任她宣泄著自己所有的情緒。

這都是什么一筆筆破帳？

月盈缺做得有錯嗎？

沒有。

那為什么要無錯的人來承擔(dān)沉重的代價，和無休止的自責(zé)？

“阿月?！?/br>
落永晝喊了月盈缺一聲，他目光極亮，極冷，是秋水霜凝，劍刃淬雪，那么一點冷意在他眸中一浸，也浸出了令人心動神搖的多情之態(tài)。

月盈缺被他看那么一眼之下，竟止住了所有動作。

落永晝說：“有我在，你信我，信善惡終有報，穆七會是死得最慘的那一個。”

“……”

月盈缺嘴唇顫了顫。

對啊，落永晝回來了，等于是這天下重新又有了能站起來的主心骨。

明燭初光重鎮(zhèn)世間，就算有妖魔邪祟不死心想要橫行，他們能嗎？

她望著落永晝，眼睫抖動，仿佛卸下了一身的風(fēng)塵負(fù)累，什么也不用再多想。

月盈缺抓著他袖子，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

他們回到了白云間。

巍巍青山，連綿不斷；皚皚白云，如煙似海。

落永晝在飛舟上眺望著白云間。

白云間的山脈實在是走得太高，昂然峭立戳上青天，以至于將近一半的山頭，皆在云氣之上。

像是悠悠云海里飄著蓬萊仙島，仙島上叢生嘉木，奇花異草擁著錯落樓閣，一層一層，一座一座地?zé)o窮無盡。

有種隔絕世俗的瑰麗之感。

倘若不是知道自己身在凡間，幾乎要生出仙凡錯亂的顛倒感來。

他回來了。

以落永晝的定力，走下飛舟時腳下仍是發(fā)虛的。

他到了不孤峰上。

松柏倒臥，碧池寒潭，洞府中種種陳設(shè)仍如他當(dāng)年離開之時，連門檐上懸掛的鈴鐺也不曾錯位一毫一厘，唯獨獸口下緊閉的門環(huán)昭示著主人離開已久。

落永晝深深吸一口氣，指尖觸到門環(huán)。

明明是冰涼的觸感，卻給了他熟稔的安穩(wěn)來，使他穩(wěn)穩(wěn)推開了門。

隔了百年，他終于回到了白云間。

回到了自己的家。

“師叔?！?/br>
陸歸景身前有縮小版修仙界全貌的光影幻象展開，鋪滿了長寬百丈，必要時足以容納數(shù)千弟子同處一地的峰頂空落處。

“根據(jù)師叔您的描述，您要尋的地方應(yīng)當(dāng)是天河，在不執(zhí)寺所處的第六州盡頭，南海匯入的地方?！?/br>
傳說中仙界與人間唯一的交界口，曾經(jīng)有無數(shù)或是壯麗，或是驚悚的關(guān)于天河傳奇。

據(jù)說有人在那里得道飛升，也有人在那里尸骨無存。

反正是個修為不夠，去都去不到的地方。

落永晝微微點頭。

他此番想要前去天河，并非是一時興起，實在是因為一個很要命，耽擱不得的原因。

妖魔本源離體，他除卻劍意外，與常人并無二致，靈力不足，甚至連一身劍道修為都無法完整發(fā)揮出來。

落永晝在王城瀕死時，是他百年前不知遺落在修仙界某個角落的修為救了他。

如果落永晝感知得不錯，他的修為應(yīng)當(dāng)在天河。

不執(zhí)寺所在的第六州，在修仙界中向來是個清靜避世，少與外界世俗人煙往來的地方。

落永晝上輩子也很少踏足到佛門凈土中去，加之他記憶未復(fù)，竟對天河知之甚少。

唯獨一點落永晝很確定。

至少得先把修為拿回來，再去打爆穆七的狗頭。

落永晝：“我要去天河一趟，你替我把曦微叫到不孤峰上來?！?/br>
穆曦微過來時，聽到的便是這樣一個消息。

落永晝開門見山：“我有要緊的東西落在第六州盡頭處的天河，須得過去一趟，不如曦微你陪我同去。”

至于要緊的東西究竟為何，則被落永晝含糊地一帶而過。

他怕到時候自己又要被穆曦微抓著哭。

穆曦微淡然無波，平平應(yīng)他：“師父論修為，論戰(zhàn)力天下第一，想來獨來獨往不足為懼，何苦讓弟子跟著一起去拖后腿？”

落永晝簡直要懷疑穆曦微是對魔域王城的事情仍然懷恨在心，借機(jī)嘲諷。

他嘆氣：“曦微你說得很對，然而為師身受重傷，虎落平陽被犬欺這個道理不必我多說?！?/br>
穆曦微神容一動。

怪落永晝的長相。

他長得太盛太美，逼人得太過，就應(yīng)該身處高光之下，照著他的時時刻刻皆是正午最好的驕陽。

讓人無法想象他也會有虛弱無力，有所顧忌之時。

穆曦微賭氣歸賭氣，落永晝受的傷，說的事，他怎么可能不掛懷，不擔(dān)心？

落永晝繼續(xù)嘆氣：“而且曦微你知道我的脾氣不太好，到了陌生的地方，和人起了點沖突，拔劍相向，仗勢欺人，是常有的事情?！?/br>
穆曦微更糾結(jié)。

落永晝看著差不多，滿意地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