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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浩的旭日也格外偏愛他,往他身上灑遍了一身光明。容貌于他,已無關緊要。天下有誰不愛光明?陸歸景回憶起來,才恍然驚覺那已經(jīng)是遙遙被他甩在身后的年代。說遠不算太遠,畢竟對修仙之人來說,兩百多年,不過是小半輩子的光陰。說近也不能算太近。兩百多年前的落永晝不過是個會笑會鬧的少年人。兩百多年后,如非在故友面前,他便是世人想象中劍圣的高遠模樣。如今也許除卻落永晝故友外,又多了一人。穆曦微。單單沖著這點,陸歸景也由衷地盼望穆曦微只是個普通少年,不愿去再多想明鏡臺之事。他識趣地收了口:“師叔放心,布陣之人殺我白云間弟子,使明鏡臺舉宗覆滅,手段酷烈。無論如何都容不得他,我定會全力追殺?!?/br>“不要緊。”落永晝漫不經(jīng)心屈指彈了一下明燭初光的劍身,彈出長長的一聲劍吟,震落了幾片竹葉飄落在桌面:“能瞞過我眼睛,大約是個有點本事的人,我去明鏡臺遺址看一看,你暫且別動。”他隔著面具沖陸歸景一笑:“優(yōu)先保你自己的命,否則小景你有個萬一,誰來給我墊付我打壞東西的賠償事宜?”陸歸景:“……”不用萬一,他現(xiàn)在就想昭告天下,然后斷了落永晝的賬單。落永晝來到了明鏡臺遺址。時空之力著實是種很奇妙的動力,能將明鏡臺、白云間中人的壽命壓縮至無,當然也能讓明鏡臺所屬的這片土地隨著其中極速的時光流逝變遷成滄海桑田。落永晝看見的別說是廢墟,連殘骸都沒一片,干干凈凈,好似這片土地上完全沒有起過建筑,他日前所見,僅僅是南柯一夢。在這種宛如神跡的時空之力下,常理來說,但凡動手的人有心遮掩,落永晝很難尋出蛛絲馬跡。不知是巧合還是布陣之人有意留下,落永晝覷見了一二符紋的隱約刻痕。“這符紋…老生似乎習慣用這一類?!?/br>如論對談半生符紋,對其布陣手法的了解,世上沒幾個人能比得上落永晝。哪怕談半生師父在世,多半也就是和落永晝平分秋色。畢竟他曾經(jīng)近乎自虐地主動湊上去給談半生鉆研陣道,那幾個月的回憶落永晝現(xiàn)在想起來還是忍不住會打個哆嗦。如今瞧見被遺落下來的幾個陣紋,思及回憶,落永晝拍了拍手,撣去指尖上沾的一點泥灰,喃喃道:“想要憑若有似無的幾個陣紋,栽贓嫁禍給老生,未免做得也……太弱智了吧?!?/br>倘若真是談半生動的手,落永晝不信以他心思之縝密,會蠢到在這里自露馬腳。再說,落永晝了解談半生。他心里對他師父,對曉星沉的擔子負累太大了。哪怕談半生是真知道穆曦微身份,也絕不會直接動手滅去整個明鏡臺。殺穆曦微一個已經(jīng)足夠,沒必要再對曉星沉動手。他或許不怕自己背上喪心病狂,行事酷厲的罵名,卻絕對會顧及他師父身后名聲,與曉星塵風評。落永晝動手戳了戳地面,陣紋瞬間被夷平至無,做了平平整整一塊泥土地。他微彎唇角笑意如嘲似諷:“既然熟知老生愛用的陣紋,怎么不去花心思研究研究他這個人,研究研究我?老生看上去像是會不講道理動輒覆滅一個宗門的人嗎?”他踢開了一塊腳邊的礙事石子:“不說老生,單說我。我難道很像不信任自己朋友,被旁人的蛛絲馬跡三言兩語一個撩撥就懷恨在心對他拔劍相向的人?”落永晝嗤一聲,不屑下了最終評價:“弱智,最好別讓我找到你?!?/br>“算了。”他沉默一會兒,忽又改口:“還是讓我找到你比較好?!?/br>能讓其付出應有的代價,能給穆曦微,給明鏡臺和白云間死去的人一個合適的交代。落永晝想不到的是,此時談半生會前來白云間尋陸歸景談話。依然是陸歸景最熟悉的主峰。他在這里待過上百年,處理過無數(shù)樁宗門內(nèi)大大小小的事務,小的興許是弟子間的打鬧比試,大的則關系到人族的存亡盛衰。陸歸景對這里一景一物都了如指掌,甚至閉著眼睛都能想象出窗外一枝梧桐的綠葉哪片葉子指向哪里。獨獨此刻。陸歸景脊背上的冷汗打濕重重衣衫,手抖得根本端不住茶盞。他開口后發(fā)現(xiàn)自己的聲音也是顫的,竭力嘗試平穩(wěn)住腔調(diào):“您說穆曦微體內(nèi)有妖魔本源,將是未來的大妖魔主?”擺在談半生面前的茶水最后一絲熱氣散去,再無煙霧遮擋,使得陸歸景清晰看見了談半生的面容。他與回答平時的一句吃了嗎時相較,并無太大不同,說出來的字眼有讓人信服的魄力:“是?!?/br>談半生將茶盞往前推了推,在青瓷碰撞聲中客觀陳述:“劍圣特意帶他來白云間,他來后不久明鏡臺覆滅在即,穆曦微何德何能?莫非這一系列反常,還不能說明他身份不同尋常么?”陸歸景這個白云間掌門不是白當?shù)摹?/br>他到底見慣大風大浪,被落永晝寄回白云間賬單上的天文數(shù)字歷練多了,竟練出一身泰山崩于眼前而不改色的本事。最開始的惶然過去后,陸歸景提出其他猜測:“固然古怪,卻也不是證明穆曦微身份的如山鐵證?!?/br>他大膽假設:“眾所周知,魔族上下無不深恨我?guī)熓?。穆曦微當真是得我?guī)熓迩嘌巯啻?,魔族恨屋及烏,遷怒到他身上去,波及到明鏡臺,并非是沒有可能之事?!?/br>陸歸景緩緩道:“說不定他們真以為穆曦微是我?guī)熓寮酿B(yǎng)在明鏡臺的私生子也不一定。這樣一來遷怒明鏡臺,并非無理可循。談半生:“……”神特么私生子。陸歸景一個私生子如神來之筆,橫空飛來將談半生的思路都打斷片刻,逼得他不得不重新整理了一下,再度開口。穆曦微身具妖魔本源本是板上釘釘?shù)氖聦崱?/br>既然是事實,尋出能證明他所言非虛的證據(jù),對談半生而言并算不得一件難事。從陸歸景越來越凝重的臉色便可得知,他少說信了大半。對已臻入大乘的陸歸景而言,慢悠悠啜兩口茶的時間夠他做很多事情。譬如說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