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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梁仲春理解。家里出了個軍統(tǒng),要保命必須如此。梁仲春對明臺印象不壞,覺得可惜??上w可惜,多虧明臺,梁仲春徹底接手了明長官全部碼頭事務。所以明誠優(yōu)哉游哉走向梁仲春的時候,他腿一軟。“誠兄弟,誠先生,別來無恙?”“有恙?!泵髡\干巴巴回答,“你這是要取代我啊?!?/br>梁仲春露出尖牙:“別這么說,都是為了新政府,為了明長官。”明誠打量他:“你連賬本都看了?我當初還沒摸著賬本呢。”梁仲春微笑:“其實賬本給我看也白搭,這里面學問大,我看不懂。”明誠冷笑:“吳四寶死了,梁組長物傷其類嗎?”梁仲春嫌晦氣:“提他做什么。吳大隊長實在是太囂張,他收斂點,也不至于這個下場?!?/br>明誠點頭:“是啊。所以梁組長最近春風得意,為人還是這么低調,就怕被日本人毒死?!?/br>梁仲春忍不住:“明秘書長不也一樣?低調一點,別太囂張,總沒壞處。”明誠臉色一變,如今梁仲春都能嘲笑他。他瞪著梁仲春,想說什么說不出。梁仲春素來被他欺壓訛錢,這一下居然勝了一籌,心里暢快。梁仲春不再理他,繼續(xù)在碼頭上督工,盡職盡責。明誠突然笑了。“還跟衛(wèi)利韓做生意呢?!?/br>梁仲春一愣:“什么衛(wèi)利韓?”明誠收拾得整整齊齊,衣服穿得嚴絲合縫,江邊上又濕又冷的風吹得他眼睛潮濕。他哎呀一聲:“以前咱們合作走私沒成功那一次。這個美國人的衛(wèi)利韓船舶公司不簡單。你猜我查出什么來了?”梁仲春面色涼涼。“這居然是重慶的公司。你一直跟重慶做生意。走私是一回事,做生意是另一回事了。”梁仲春陰著臉,忍無可忍:“我沒那么大膽子。明秘書長這么大能耐,沒查出衛(wèi)利韓公司是誰的?跟衛(wèi)利韓接洽的其實也不是我。是日本人。日本人和重慶政府做生意呢,聽著詭異是嗎?趕緊再去查,查出來去跟影佐禎昭舉報我通軍統(tǒng)?!?/br>明誠真被梁仲春噎住,瞪著眼睛看他。梁仲春愉快:“早就開始了。重慶被轟炸這么些年,連擦屁股紙都不能自給自足,秉著自尊說和淪陷區(qū)做生意違法。自尊能擦屁股么?你猜重慶那邊跟上海這邊的生意往來什么時候合法化?”明誠對梁仲春終于輸了一回合,轉身就走。“明秘書長,慢走啊。你們幾個,快點。”明樓堅持不懈地等待。明公館始終開著無線電,他們倆特別害怕安靜,可是又不知道說什么。英語廣播法語廣播德語廣播俄語廣播輪著來。明誠默默地給明樓煮天麻水,簽文件,照顧他的起居。明樓很有耐心。眼鏡蛇進入靜默狀態(tài),短時間內不會被喚起。所以明樓需要十二萬分的耐心,等待。民國三十一年六月四日,美日中途島戰(zhàn)役爆發(fā)。截止六月七日,日本被擊沉四艘航空母艦,三百三十二架飛機,三千五百人陣亡。明樓拄著文明杖,緩緩站起。終于等到了。明誠圓圓的眼睛認真地看明樓,明樓笑:“我要的,終于來了。短時間之內,日本人不會殺我了?!?/br>明誠微微睜大眼睛。明樓摟住他,低聲道:“抱歉。親愛的。讓你擔心了?!?/br>第128章美國這個鋼鐵的鱷魚一口咬碎日本不可一世的海軍。中途島一戰(zhàn),日本海軍無可挽回地走向覆滅。美國人似乎總是在暗處蟄伏,然后給混亂世界當頭一棒:戰(zhàn)爭,可以這么打。無與倫比的鋼鐵產量,舉世無雙的科學技術,難以匹敵的雄厚資本。它是一只機械鑄造的貪得無厭的鱷魚,血液里流淌著劇毒帶腐蝕的金錢,口腔中交錯著武器的獠牙。日本被咬得半死,從熱血沸騰的狂熱的夢中醒來,打著滾哀嚎。傾國之力建立的海軍,自甲午海戰(zhàn)以來代表大和榮耀的海軍,徹底毀掉。世界也傻了,終于明白,在這第二次大戰(zhàn)中將要參戰(zhàn)的是誰。日本政府瘋狂自各個殖民地抽血,新晉淪陷的廣東和香港幾乎被日本榨死。日本政府對中國始終分殺雞取卵和養(yǎng)雞下蛋兩派。石原莞爾是對的,可是日本等不了。東條英機內閣成立之后,“完成支那事變”“完成大東亞共榮”,整個日本全民為戰(zhàn)爭狂熱。日本被美國咬殘的身軀必須馬上用中國的血rou補齊,偌大的中國,正在挨日本一刀又一刀。激烈的大掃蕩三光政策比瘟疫蔓延得更快,缺少軍糧的日軍徹底放棄作為人的尊嚴。影佐禎昭接連被日本國內政府申斥,罵他對支政策過于溫和。影佐禎昭的老對頭松機關岡田芳正斥責他不像個日本人,仿佛被支那人傳染。梅機關和松機關本身就是日本國內兩派矛盾的產物,梅機關主要任務搞經濟,松機關主要任務擾亂經濟。影佐禎昭和岡田芳正斗了許多年,第一次落了下風。岡田芳正連續(xù)向日本國內報告:經濟戰(zhàn)對中國根本不起作用,法幣本身跟假幣沒區(qū)別。日本政府應采取更大刀闊斧的政策,而不是這樣畏首畏尾。岡田芳正的秘書小原敲門:“岡田大佐,客人來了?!?/br>岡田芳正沒抬頭:“讓他進來?!?/br>小原開門,微微鞠躬:“誠君,請進。”松機關的門口,走進來一個瘦高清俊的年輕人。他有一雙漂亮的琉璃的眼睛,野心勃勃,從不掩飾。“岡田大佐,我考慮了幾天,我相信您是對的?!?/br>他說。汪兆銘舊疾發(fā)作,進了醫(yī)院。他身體里有一顆被刺殺遺留的子彈,時時提醒他生命在耗損。子彈的金屬有毒,進入血液,日夜奔涌。南京政府現(xiàn)在手足無措,明樓提醒過他們美國剽悍的生產力,他們只是將信將疑。汪兆銘還跟美英宣戰(zhàn)……日本掙扎著不死,因為還有中國這口rou。中國掙扎不了兩下,很快成為日本的食物殘渣。所有官員去南京開會。明樓坐周佛海的車走,周佛海神經質一般:“怎么日本說敗就???這才幾天?”對呀,蹂躪中國十多年的日本,幾天就遭到巨大挫敗。周佛海害怕:“對于美國來說,中國是什么?”明樓沒說話。維新政府秘密開會,明樓的聲音帶著涼氣,在每個人的腦袋上回蕩:“我以為,現(xiàn)在政府應該做的準備,是要迎接日本政府這十多年來最徹底的搜刮榨取。同仁們,不客氣地說,現(xiàn)行的一切橫征暴斂的稅法已經大大超過百姓的承受能力。所以日本人下一步榨錢的對象,就是我們?!?/br>岡田芳正是個標準的日本軍人。機械,冷硬,他那么看著明誠:“那么你想明白什么了?!?/br>明誠用他那漂亮的眼睛盛放骯臟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