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湊到唇邊抿了一口便放下?！安璨诲e。”



    “當然不錯。”缺舟一帆渡卻微微一愣，“沒多少，只有你讓我看見的。”



    “吾讓你看見的?！毖囡L元嘉皺了下眉，再一次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下場嗎？那大智慧有何感想？”



    “一盅苦茶，天意弄人?！比敝垡环烧f完也端茶飲盡。



    “執(zhí)念不散，禍延千古?！痹蔚皖^望著茶杯中倒映的臉，倒影中的面孔有著一雙蒼灰色的眼。



    “這不是答案。”缺舟放下茶杯，緩緩開口。



    元嘉將茶杯輕輕放下往里推了一尺：“道本就不存答案，吾也曾想過如果當初的人是吾，會作何選擇?！?/br>


    “你能保證無我梵音不會如吾記憶中的神儒玄章一樣，最后不過成為一把武器嗎？”



    缺舟極為緩慢地搖了下頭，眼神依然是毫無波瀾的平靜卻多了一絲凝重：“我不能做出任何保證?！?/br>


    “看來你與吾相同?！?/br>


    “是?！比敝壅Ｑ邸?/br>


    元嘉站了起來又將琴抱入懷中：“沒人能幫他人作決定，神也一樣。師侄所在多謝告知?！?/br>


    “尊駕要阻止地門的舉動嗎？”



    燕風元嘉搖一下頭，垂著眸子一遍又一遍從頭至尾摩擦同一根琴弦：“當初吾沒阻止樂聲響起，現(xiàn)在也不會。吾阻止惡欲，但他為儒家是真，吾無可阻如何阻?！?/br>


    缺舟慢慢起身：“尊駕也許適合留在地門?！?/br>


    燕風元嘉披風一揚，琴音奏鳴之時空間崩碎再造已是灰暗無盡之地，空無一物卻又似萬物皆存。



    “但吾已經(jīng)留了一回了，不需要再有第二次了。不過不論是你們想建造的廣澤寶塔，還是往生無相塔，見一次拆一回?！?/br>


    話語落，天幕撕開周遭再度成為無水汪洋。



    “缺舟一帆渡，這才是第一次見面，還有別讓吾的徒侄繼續(xù)喝你的茶了?！比窘角傥蚕坡涫乐系牟杈咴以谑乐?，七弦共鳴掃斷思能擾識。然而……



    “執(zhí)星姑娘確實不在地門。”缺舟一帆渡絲毫沒有半分惱怒，反倒是彎腰撿起來落到地上的茶具再度擺在桌上，“這臺琴不同?！?/br>


    元嘉抬琴抱入懷中，反手抽出來許久不曾取出的浮墨：“殺人的琴，修心的琴，不同。修心的劍，止戰(zhàn)的劍，不同?！?/br>


    “這就是那把劍，這就是那臺琴。”缺舟一帆渡執(zhí)起了長笛吹奏反復(fù)在地門響起的曲調(diào)。



    “錯了，不是這一臺，所以別動吾儒家的人。否則，神儒玄章無解?！?/br>


    “尊駕這是威脅？”



    “知根知底的威脅才有趣味，不是嗎？。”



    “是。”缺舟頷首，這個威脅確實是威脅到他了。



    “吾期待大智慧的表演。”燕風元嘉伸手提起還沒任何反應(yīng)的步寒生，留下一句話便踏步化光離開。



    缺舟一帆渡不知從哪拿出來塊布擦拭起沾染塵土的茶具：“唉，只可惜這茶了?！?/br>


    茶有三杯，一杯甜，一杯苦，一杯無味。步寒生是被苦茶潑醒的，一舔嘴唇被苦得面目猙獰。



    燕風元嘉坐在桌邊翻閱著一本古書，聽到聲音也沒轉(zhuǎn)頭過來的意思。



    “這里是……”步寒生摸不準現(xiàn)在的狀況只能試探地喊一聲問一聲?！皫熓??！?/br>


    “天門?！?/br>


    “什么，還在佛國啊，啊，為什么我的頭那么疼?！辈胶偷囊惶@然是對佛國有了陰影。



    “你父親沒與你講過，吾最擅長的是什么嗎？”元嘉合上古書小心地擺在桌案上，才起身理了理衣服，隨著轉(zhuǎn)身的動作衣襟上的流蘇晃動。



    “父親…父親他……”沒說過一句好話啊。



    “罷了，吾也不指望他能好言相說?！毕嗵幧蹙玫耐槭鞘裁礃拥娜怂€不清楚嗎？元嘉眨眼嘆了一聲，將話題繞轉(zhuǎn)，“儒家也內(nèi)亂了嗎？”



    步寒生愣了一下整個人情緒就低沉了下來，“并非內(nèi)戰(zhàn)，只是理念不同，我難以忍受。是我無法忍受!”



    元嘉心中嘆息一聲，理念不同這個問題從玄朝時期就存在了，尊儒術(shù)還是納百家，后又有心理之爭，說到底也是太閑了。



    閑到讓人厭煩了。



    “以理服人，以禮待人，以武服人，以武待人?？v然吾王骨所化之軀任由反對之人，儒家只有摒棄雜念尊重所有學(xué)說觀念才能回歸平靜。”



    “但人總有勝負之心，總想證明自己才是正統(tǒng)?！比绻嬗心敲春唵?，早就是天下大同。



    燕風元嘉瞇著眼睛緩緩說道：“理論適合無欲之地?！?/br>


    “但人如何無欲?！辈胶鷤?cè)開臉反駁，儒家內(nèi)部與外界比起來簡直就是樂土，也正是因為樂土所以才會更加貪婪。



    “你不滿，是憤懣儒家勾心斗角還是遷怒于吾冷眼袖手。”



    “……都有?！?/br>


    “……”元嘉用審視的眼神看著步寒生，是他看起來沒什么威嚴，還是這年頭的小孩都這么耿直？



    步寒生眨巴了下眼睛，“我直說師叔也不會遷怒于我，自然是有話直說更好。只要萬卷書還在師叔身上，天涯海角急召當回?！?/br>


    “守不住是爾等無能，吾能護你們，也能為自己向儒家宣戰(zhàn)。別新官上任三把火，有時天真致命甚于愚蠢。”元嘉無甚感情地揮了揮手，這種場面他甚至已經(jīng)見慣了，想向他動刀的也不止一個。



    事已至此，他雖然不會遷怒小輩，但也沒興趣繼續(xù)因為萬卷書而糾纏不休。儒家做主的到底是誰，三十前無人撼動，三十年后就有人能做到嗎？



    人終究還是慕強的動物，學(xué)識也好，武力也好，年輕確實會成為一個借口，但屬于他的位子誰都搶不走。



    天門如今還剩下金剛尊與摩柯尊，而以缺舟的能為來看，哪怕三尊齊聚也是不堪一擊。不曾經(jīng)歷過的人說不出思能力量的恐怖，那是最難以預(yù)測的力量，也是人力最難以抗衡的力量。



    只要足夠強大，可以不費兵卒得到想要的一切。但，可惜了，地門，可惜了，大智慧。



    不過摩柯尊背后那把劍很有趣味嘛!人也很有趣。還以為九界的大師都喜歡講道理，原來還是有他熟悉的那一種的?。?/br>


    …………………………………………………



    默蒼離原本并不擅長彈琴，墨家并不欣賞這種享樂，但架不住別人鍥而不舍。他也從來不知道燕風元嘉也可以那么煩人，但是拜他所賜好歹還是能彈上一手。



    但這臺琴不是一般的琴，琴里的劍也不是一般的劍。



    但再杰出的琴，再鋒利的劍，再精妙的算計都沒辦法扭轉(zhuǎn)他現(xiàn)在面對的局面。



    這座島一個人也沒，一條船也沒。但他要去中原，而這座島在遠海，如紗的濃霧將其完全隱蔽在海風之中。



    島上有著一環(huán)扣一環(huán)的陣法，默蒼離看得出這是維持島上桃花不敗四季如春的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