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談。

對方送到公寓樓下，就禮貌告辭了。陳南一站在公寓樓入口，仿佛很困擾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陽xue，拖著緩慢的步子朝電梯走。

他獨自一人踏入電梯，按了關(guān)門鍵。

不過電梯門合上不到一秒，又自己打開了。

賀昀遲在門外聽不出什么情緒地叫了一聲他的名字，然后走了進來。

陳南一看見他，感覺頭都大了，恨不得沖出去等下一部電梯上樓?？墒琴R昀遲一進來就去按關(guān)門鍵，一點時間都沒留給他。

電梯開始上行，賀昀遲站在轎廂正中，對著右邊的人問，“朋友送你回來的？”

陳南一很低地嗯了一聲，“剛跟交警那邊處理完，他順路送我。”

賀昀遲離他太近，整個人幾乎籠罩過來。陳南一不大流暢地思考一番，有些尷尬地開口道，“剛剛在酒吧街的那個……是你朋友吧。”

賀昀遲知道他是在說祁明，淡淡點了點頭。

電梯運行到十樓，他們一同走了出去，仍然保持著不算遠的距離。

今晚的事情總歸是林昂開車急躁又先動手惹出來的，陳南一便開口替他道歉，“對不起。林昂個性急，我們和人有約，當時很趕時間，他車開得快了點，急剎就追尾了。后來下車打起來……”

說到這里，他忽然噤聲了，腦子里回放著賀昀遲朋友的那幾句話。

就在幾天前，陳南一還認為賀昀遲像是突然憑空砸來的好運，而命運為了強調(diào)這種眷顧與優(yōu)待，讓他出現(xiàn)得十分頻繁與密集。

可現(xiàn)在湊巧或不湊巧地對著他，陳南一就不能不想賀昀遲幫他的忙，跟他愉快相處，是因為把他當成普通鄰居。但如果他知道自己的性向，會不會是和他那個朋友一樣的反應(yīng)？

他的胡思亂想被賀昀遲的問話截斷了，但顯然賀昀遲從他先前的話中抓的完全是另一個重點，“有約，是去干什么？”

陳南一微微怔了怔，有些心虛地抬臉看著他，說，“朋友聚會?！?/br>
賀昀遲剛想追問，陳南一的手機響了。

他一看是林昂打來的，便走開兩步接了起來。

賀昀遲不動聲色地跟著挪了幾步，聽見陳南一有點無奈又堅決地說，“該賠多少就賠多少，這件事我也有責任，該出一部分的，明天我再和你商量……”

等他結(jié)束通話，賀昀遲在他背后出聲道，“祁明要你們賠多少？”

陳南一被他嚇了一跳，轉(zhuǎn)過身，勉強一笑，“交警定過責了，該賠的?！?/br>
賀昀遲皺皺眉，心想就祁明那個脾氣，找來的人沒有刻意打招呼為難他們就有鬼了。他看著陳南一，略帶僵硬地說，“你別管了。我會和他談?！?/br>
作者有話說：

第11章

賀昀遲的姿態(tài)強勢，理直氣壯，陳南一被他的話繞得一時語塞，沒有及時開口拒絕。

他回過神，張了張唇，想要再說點什么，但是手機偏偏不合時宜地又響了起來。

陳南一以為還是林昂撥過來的，打算暫時先按掉。但來電顯示的稱呼并不是林昂，而是一個字，一個非常親密又很久沒見的稱呼。

一小段德彪西的娓娓播放起來，舒緩平和，陳南一的手指懸在屏幕上方幾毫米處，沒有直接掛斷，也沒有接通。

賀昀遲也看見了來電人，輕咳一聲，識趣后退了一步。

“抱歉，我接個電話。改天再——”陳南一不知為何有些慌亂，對賀昀遲簡單點頭，轉(zhuǎn)身打開了自己公寓的門，一邊退進那一小片黑暗里，一邊接通電話，“媽?！?/br>
“南一?！蹦赣H在電話那邊輕輕地叫他，“這么晚了，還沒休息？”

陳南一深呼吸一口氣，說，“剛剛忙完一些事情?！?/br>
“你最近怎么樣？”

“……挺好的。”

“我和你爸爸到A市來了，開一個會。”母親說著，聲音低而憂郁，“媽想來看看你。”

陳南一很久沒聽見她的聲音，略有些鼻酸，“如果爸爸知道的話會不會……”

母子兩人沉默了。過了一會兒，母親忽又開口道，“你爸之前是不是給你打過電話？”

陳南一快速而艱難地回憶了一下早前的那通電話，“是?！?/br>
“你們又吵起來了是嗎?！彼犚娔赣H嘆了一口氣。

“他又提了你退學那件事對吧?！蹦赣H聲音微微發(fā)顫，“你知道你爸爸的脾氣——”她應(yīng)該是正從露臺之類的地方走進室內(nèi)，手機里傳來的喧囂聲漸次變低了。

“不說這些了。其實，上次他也只是想讓你試著見見你王叔叔的女兒……”

“媽?！标惸弦粵]什么辦法地說，“那個，真的不用了?！彼痛怪^，像犯了錯，不得不面對著父母罰站一般，小聲道，“要不您還是別過來吧，我不希望你們再因為我吵架。”

他說完這句話后，電話里所有的噪音似乎瞬間消失了，充斥著格外長久的靜默，兩端空寂得能聽清對方極力克制的呼吸聲。陳南一走到自己公寓向陽的那一整面落地玻璃窗前，望見整個城市如同他自己一樣，陷落在安靜而無邊際的黑暗中。

他的視線落到對面商業(yè)街最大的一塊廣告屏上，是個旅游公司投放的廣告，雪山，溫泉，合乎時節(jié)的火紅楓葉，以及右下角一家三口的燦爛笑容。

電話里開始出現(xiàn)近似風箱鼓噪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的，陳南一難堪地想，母親應(yīng)該是在抽泣。

“你這個孩子心怎么這么硬啊。”她哽咽道，“你為什么非得喜歡男人？！退學的事情也是這樣，你就不能……聽聽爸爸mama的話嗎？”

盡管不是第一次聽到這些，陳南一的整顆心臟仍舊像一只緊攥的拳頭，縮得高度緊繃，每跳一下都拉扯著全身的靜脈與動脈，難受得要命。

理智上，他認可自己迄今為止做出的所有選擇，并愿意承擔代價。他可以說服自己不過多在意外界的評判，但感情上依舊沒法不尋求父母的認同與支持。

“媽，您和爸爸都是老師，應(yīng)該能理解我給您看過的那些資料……”陳南一壓抑道，“有些東西不是自己能控制的……”

他又一次重復(fù)著之前說過許多次的話，低聲下氣，充滿懇切，“只有這件事，就只有這件事。我不能騙你們，也不能去騙一個無辜的女孩子啊?！?/br>
“媽，能不能別再勉強我了，我只是喜歡同性別的人，不是偷也不是搶，不是犯罪。您這樣我……”

不知道是他哪一句措辭，還是哪一個音節(jié)的聲調(diào)刺激到了母親，一向溫柔得體的母親終于絮絮哭了，控訴道，“那我和你爸爸呢？你考慮過我們的感受嗎？我們做錯了什么？我們是去偷去搶去犯罪了嗎？！我們?yōu)槭裁匆獢偵弦粋€喜歡男人的兒子？！”

電話啪地一下被掛斷了，陳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