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對無崢動過了手，對方防他不亞于防余亦勤，帶著霧氣就飄退了數(shù)米，警告道：“不要亂動?！?/br>


    說著他手里的霧氣像蛇身一樣絞緊，收緊的邊界像是從四面八方逼近的墻壁，擠得里頭的兩人差點把肺泡里的氧氣都吐出來，陸陶登時悶哼了一聲，古春曉比他扛揍一點，只是咳了一串。



    余亦勤護短，立刻看向杜含章，對他輕輕搖了下頭。



    杜含章一直拿余光注意著他，看到了但是沒回應(yīng)，只對無崢豎起雙手，同時往后退去：“好，不動，你別把他們捏死了?！?/br>


    無崢這才住手，剛要說話，霧氣里的話癆們又突然出聲，一下?lián)屃怂膽蚍荨?/br>


    “啊哈哈！”陸陶激動地說，“鳥姐，不是幻覺，我又聽見了，是我老板。”



    古春曉壓住咳嗽，氣息有點急：“是就快叫啊！”



    陸陶聽話得很，聲音立刻抬了十個八度：“老板？”



    杜含章心里其實有很多問題，可是考慮到無崢恐怕不會給他們那么多時間閑聊，便言簡意賅道：“是我，你們怎么樣？”



    “我……”



    陸陶剛說了一個字，話語權(quán)就被古春曉搶走了，余亦勤聽見她一陣竊竊私語：“快！說你不好，快掛了，喊你老板救命！”



    陸陶還算有良心，更小聲地嘀咕：“沒那么夸張吧？我老板不像你哥那么牛比，就一看風水的生意人，那個線做的妖怪那么兇殘，你別坑他?！?/br>


    這話灌進耳朵里，讓杜含章突然有點慚愧。



    “誒，我服了?！惫糯簳詤s很無語，“真那么牛比還給我當什么哥？真正的大佬都是動一動小指頭就解決一切的，能讓我在這里被關(guān)那么多天？”



    陸陶：“那你還……”狂吹一百二十噸牛。



    古春曉仿佛是看破了他的內(nèi)心，破罐子破摔道：“我那都吹的，忽悠那個糟老頭子用的，讓他動咱倆的時候掂量掂量，電視劇的機智女主都是這么演的，這你也信？讓你快點，求救！”



    余亦勤：“……”



    這么一對比，禿鷲幸好真的是他撿來的，不那么傷感情。



    不過她嘴里的糟老頭子是誰？耆老嗎？



    “……好吧?！标懱战K于答應(yīng)了，不過他一張嘴，又咳得連自己的聲音都找不到了。



    古春曉怒其不爭，一邊拿小翅膀猛捶他的胸口，一邊扯著嗓子假冒陸陶，“老板”、“救命”的喊了起來。



    只是這求救聲沒能傳達出來，無崢嫌他倆太吵，又加了幾層霧氣，院里立刻安靜下來，他舉著那團沒一個是人的人質(zhì)問余亦勤：“現(xiàn)在可以換了嗎？”



    余亦勤聽禿鷲的嗓門還挺大的，估計她應(yīng)該沒什么大事，而且陸陶居然也在里面，雖然可能只是一道鬼魂，但他的熟人應(yīng)該還是高興的。



    他瞄了一眼杜含章，發(fā)現(xiàn)對方果然注視著那團霧氣。



    “可以?！庇嘁嗲谡f。



    無諍頷首：“那換吧?！?/br>


    大家之間毫無信任，余亦勤挪開刀，提著骨妖說：“怎么換？”



    無諍也不客氣，要求提得飛起：“方家大哥先出去，然后我喊一二三，我們同時將人質(zhì)往對面扔，怎么樣？”



    “不怎么樣，”杜含章趕在余亦勤前面笑著說，“為什么我得先出去？我的員工也在你手里。”



    腿上的冰塊已經(jīng)讓無崢夠惱火了，他斜著眼道：“那你想怎么樣？”



    杜含章一副“我很好說話”的樣子：“這樣吧，咱們其實沒什么嫌隙，不如你先把陸陶放出來，我?guī)е黄鸪鋈ァ！?/br>


    無崢“呵”了一聲，指了指腳下的冰凍層：“這就是咱們的嫌隙，如果你剛剛沒有這么做，我現(xiàn)在肯定就答應(yīng)了?！?/br>


    杜含章：“可你不答應(yīng)，不就把我往余亦勤那邊推嗎？”



    “你不本來就是他那邊的嗎？”無崢挖苦地笑道，“他送了你的命，你還向著他，方嶄，你可真是個以德報怨的爛好人?！?/br>


    “送命”和“方嶄”這兩個字眼，讓余亦勤腦子里突然“嗡”了一下，方嶄就像一柄鉤子，猝不及防又不合時宜地扯出了他的一點記憶。



    “站??！”



    耳朵里的嗡聲開始淡去的時候，余亦勤聽到有人喊了這么一句，然后他看見了一座被煙熏黑的城樓。



    城樓下站著幾個守門將，他們臉上覆著黑色的獸紋，腳邊趴著幾條自己剛剛斬過的狼頭魔物，正一起看著這邊。



    左邊打頭陣的那個怒目圓瞪，抱著拳道：“我主有令，清剿未畢，哪怕一只活著的大雁都不能離開酉陽城，活人更不行，古旃，如果您要出城門，還請放下此人?！?/br>


    余亦勤看見自己穿戴著無崢的那身衣服和面具，背上背著長發(fā)的杜含章，手里提著一柄長戟，戟尖和袍角上都是血。



    那血滴得淅瀝，恍如牛毛細雨時在檐角攢的雨滴，厚積薄發(fā)地在余亦勤心里砸出了一種心臟緊縮的憂慮。



    可是記憶里的他又走著和擔心截然相反的路，二話不說地扯過杜含章，朝那守將身上扔了過去。



    杜含章砸在對方身上，余亦勤的長戟隨后就到，戟頭轉(zhuǎn)眼間就自他胸口沒入了大半。



    拿戟的人整張臉藏在猙獰的騏頭后面，看不清神色和模樣，身上卻有股磅礴的殺氣。



    余亦勤看見他單手用戟挑著杜含章，聲調(diào)冷然又毫無起伏：“這個人我要帶走，活的不行，尸體也可以。”



    說完他還往前推了推戟，頂?shù)脫沃藕碌氖貙⑦B連后退，依稀是個對方不答應(yīng)，就將他和杜含章一起捅穿的意思。



    杜含章大概是覺得痛了，奄奄一息地看了他一眼，瞳孔里的光已經(jīng)黯淡了許多。



    余亦勤心下一慟，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夢里的人說自己剖了他的心，之前余亦勤還不信自己會那么兇殘，現(xiàn)在他親“眼”見了。



    很快他的意識摔落回現(xiàn)實之中，又見杜含章衣著整潔，正在跟無崢討價還價。



    “當個好人還不好？”杜含章手上攤著寒符，人模人樣地說，“我現(xiàn)在把冰撤了，你把陸陶給我，這總可以吧？”



    余亦勤盯著他，有種千言萬語堵在胸口的錯覺，但既然對方還活著，能說能笑還能幫他，如果自己虧欠了他，以后償還就是了。



    這個還能有來有往的念頭讓余亦勤突然鎮(zhèn)定了下來。



    這時，無崢說：“好人可當不了人衣冠?！?/br>


    杜含章納悶地笑道：“你知道的還挺多的，看來之前就調(diào)查過我啊?！?/br>


    “也沒有多之前，就是那天在腹眼里看見你們了，你我是一眼就認出來了，但是他……”



    無崢說著轉(zhuǎn)了個面向，幸災(zāi)樂禍地笑了起來：“我還真是沒有認出來，長相變了，兵器換了，修為也衰弱得一塌糊涂，相傅，你說這是不是蒼鸞神鳥對你的報復(f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