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清陡然瞪大了眼睛，一臉的難以抑制：“這種隨時都會倒塌的房子，怎么可以用來當(dāng)做家。這是對人類的不負(fù)責(zé)，這對人類太不公平了?！?/br>
陸齊搖頭，似笑非笑：“房子也是人類建出來了，不合格的建筑材料，比小拇指還細(xì)的鋼筋，以及失職的質(zhì)量監(jiān)控——從頭到尾，都是人類在cao作啊?！?/br>
“可是……可是……”房子清蹙了眉，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好。陸齊拉著他離開時，房子清還是忍不住回頭看那座金碧輝煌的高樓，想到不久之后就會有無數(shù)家庭入住，心里就覺得發(fā)悶。

一座城市有很多很多房子，然而這些房子，并不都是家。房子清傾聽著同伴們的話，寫字樓抱怨肚子里面氣壓低，總覺得喘不過氣;商廈不滿時飽時饑的感覺，白天她的肚子總是脹，入夜沒人又空得寂寞;公共廁所則是吐槽自己每天都以整潔的形象迎接人類，可是人類卻毫不尊重它的個人形象，用各種惡心的東西弄臟它最愛的容顏……

只是抱怨也好吐槽也罷，連它們自己都沒注意到，說起這些麻煩事，它們是開心的。能給人居住辦公，能同人類有交集，能跟其他伙伴吐槽每天每天發(fā)生的事情——于他們而言，就是幸福的。

房子清聽的很認(rèn)真，眼中不住閃過艷羨。他不只沒能成為一個家，他連同人類正常接觸的機(jī)會都沒有。

而作為居民樓的單元房，里面充斥著各種聲音。寶寶的哭鬧，女人的絮叨，老人的咳嗽……城市里有無數(shù)的高樓，樓上有無數(shù)的窗，每個窗戶里，都是一個家。

陸齊同房子清走走停停，一天很快就過去了。如何成為一個家，兩人依舊沒有答案。

華燈初上，暗夜流光。

馬路之上車來車往，車燈亮成一條長河，這是通往家的橋梁。房子清站在天橋上，白凈的臉上掛著向往。

陸齊摸著自己的肚子，忽然想起今天的直播還沒著落。他拍拍房子清的肩膀，很大度的說要請他吃飯。房子清成精多年，吃東西的時候少之又少。一是他是房子精，不需要吃飯。二是他常年孤身在外，也沒人同他一道吃飯。

陸齊話音剛落，房子清眼睛就亮了起來。剛想說好想到什么又猶豫了幾分，沉聲說道：“可是我聽說，東城的消費(fèi)特別的高。要是在外面吃個差不多的，一頓飯沒個千八百塊下不來……”

“都說了我請你了，我又不是小氣的人……”

等到來到東城老街之上，看著房子清明顯詫異的眼神，陸齊清清嗓子打著哈哈道：“你別看老街硬件設(shè)施不怎么樣，但是里面的東西是真的好吃?！?/br>
房子清跟在陸齊身后，乖乖點(diǎn)點(diǎn)頭：“先生喜歡就好，我不挑的?！?/br>
街道兩邊開滿了小店，什么朝鮮面，小餛飩，砂鍋米線……都是些成本不怎么高的食物，來這吃飯的要么是北漂，要么是學(xué)生。低廉的價格滿足了那些人最基本的裹腹需求。每個店門口，都站著一人招攬生意，門一開，就有熱氣夾著食物香氣飄出來。

這里的東西不會，原料也算不得上乘，可就是別有一番風(fēng)味。

陸齊領(lǐng)著房子清，一路向錢，最終停住在一家麻辣燙店門口。

這家店的門牌原是人用朱紅色大筆提的字，然后鐫刻上。風(fēng)風(fēng)雨雨這么多年，門牌也已經(jīng)慢慢退了色。

老板娘是一個六七十歲的老婆婆，慈眉善目，臉上好像永遠(yuǎn)都掛著笑。見陸齊進(jìn)來，招呼他坐到方便的的位置。

小店桌椅已然陳舊，但是邊邊角角都很干凈。老板娘問房子清能不能吃辣時，房子清有些受寵若驚，徑自點(diǎn)頭說可以。

老街麻辣燙是串煮，新鮮食材諸如卷心菜，青椒，金針菇都被串連成串，放在湯里煮。老店用的湯，不是一般湯，而是燉了四五個小時的雞湯。湯上飄著油花，翻滾沒過串兒。蔬菜好煮，只一下鍋滾一遍就熟。

捏著細(xì)木棍拿出來放在碟子上，可以用筷子擼下來吃，也可以就用這木棍吃。湯分兩種，一邊是鮮香，一邊是麻辣，口味自選。房子清從前并未吃過辣，只是單純覺得紅湯好看。學(xué)著陸齊的樣取了串，大口送進(jìn)嘴里，在全然沒有防備的心理下，承受了來自紅尖椒的惡意。

嘴里火燎燎的，是陌生的味道。房子清一下就辣出了眼淚，吐也不是，咽也不是。陸齊見狀，忙用湯勺舀了清湯給他：“你一下子吃的太猛了，喝點(diǎn)清湯壓壓辣。其實等你適應(yīng)了，就會發(fā)現(xiàn)夠辣才過癮?！?/br>
房子清辣的眼淚婆娑，按照陸齊的說法喝了一口清湯。說來也怪，火辣的感覺順著喉嚨頂?shù)搅吮乔唬只M(jìn)了食道。再過片刻，整個口腔里都彌漫著香辣的氣息。

本著勇于嘗試的心態(tài)，房子清再次拿起一串金針菇，放慢了吞咽的速度。果不其然，適應(yīng)了這個辣度，再吃起來就是香。

眼見房子清只一串串吃著菜，陸齊拿起一串燕角遞給了他。麻辣燙里的葷菜，說白了，其實算不得葷?？墒悄切┯扇祟惣庸こ鰜淼氖巢?，燕角也好，甜不辣也好，魚豆腐也罷，混在湯里煮一煮，好吃的不得了。

陸齊極力向房子清推薦蟹黃棒跟千葉豆腐，直言這兩樣是麻辣燙之王。房子清卻是寄情于牛肚，說是喜歡那種嚼勁跟口號。

長方形湯鍋里冒著熱氣，陸齊跟房子清吃的帶勁。明明是可以容納十個用餐的兩種湯鍋，可是這兩個人卻是生生包了場。送走了一批又一批客人，直到店里食材清了光，兩人才意猶未盡抹抹嘴，頗為遺憾起了身。

陸齊結(jié)賬的時候，老板少要了他一百，說是算是給老顧客以及最后一桌顧客的回饋。陸齊掏錢的動作一頓，抬頭看著老板眨眨眼：“您的意思是，咱們麻辣燙店要關(guān)門？”

“是啊，一個月前就把房租給退了。老街人越來越錢，來這里吃飯的也不多了，一直開著，就是勉強(qiáng)維持收支?！崩习迨謱懹浲曜詈笠还P賬，從柜子底下掏出停止?fàn)I業(yè)的牌子，對著陸齊笑笑說，“以前吧，就是有感情，開著當(dāng)個念想?，F(xiàn)在我兒子結(jié)婚生了孫子，非讓我們回去看看孫子養(yǎng)養(yǎng)老。我跟老伴本來還想在這兒繼續(xù)干，我兒子啊，非不同意，說是我們老兩口累了一輩子，年紀(jì)也大了。與其在這里賺這個辛苦錢，不如回家享清福。我想也是啊，我跟老伴年紀(jì)都不小了，誰也說不準(zhǔn)，還剩多少年。孩子上學(xué)的時候我們出來打拼，現(xiàn)在孩子都出息了，也該把時間，就出來陪陪家人啦……”

等到兩個小伙出了門，老板娘開始收拾桌子，拿起餐盤就發(fā)現(xiàn)，那個吃很多長的很好看的小伙子，把那一百塊，壓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