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是溫和的，卻也兇猛起來，從快要降落的天邊射來，如同一把長劍般，刺殺眼眸；馬路上，汽車?yán)嚷曅纬梢贿B串爆炸，轟轟轟轟。炸到頭了，頭疼，七竅出血。林青颯捂住耳朵，手濕濕的，拿開一看，什么都沒有。

不好，又發(fā)病了。

四周無數(shù)雙眼睛，如同自動跟蹤攝像頭，朝向林青颯。林青颯腳步越來越快，那些攝像頭還在跟著他。林青颯跑起來。

怎么又發(fā)病了。治療沒有用。怎么……去哪兒。哪里不會被看到，沒有聲音，沒有光，很涼快，可以清醒，可以暢快地呼吸。哪里才好。要趕緊去那個地方，不然我會死，我會瘋掉。

什么都無法再去想了，只憑本能在尋找那個地方。

“青颯？”

稍微有些意識，視野不再那么模糊，林青颯看到正在拖地的白川浩。

林青颯全身發(fā)著抖，扭頭，看到電視機(jī)、窗簾……熟悉的客廳。

不是幻覺？

白川浩直直盯著突然跑到家里來的林青颯。

林青颯在原地站著，像脫水的魚又回水里一樣，深呼吸了一會兒，動身跑到自己的房間里，“啪”地關(guān)上門。

晚上八點，白川浩始終沒見他出來，敲敲門，沒回應(yīng)，打開門，看到屋里一片黑，林青颯裹在被子里睡覺。

白川浩輕輕出去帶上門，回自己房間，給顧勇輝打電話。

“這樣啊，他去你那里了……”顧勇輝沉吟片刻，微笑道，“看來你已經(jīng)成為他的支柱了?！?/br>
能讓林青颯在最難受的時候，第一時間想到，足以看出他在林青颯心中的地位。這不容易。從第一層偽裝，到第二層厚硬的冰鎖，他都成功了。林青颯愿意讓他進(jìn)去。這是好事。這樣，林青颯就不會那么輕易想離開了。顧勇輝等待白川浩的回應(yīng)。

“……沒有我，他還是會尋死嗎？”白川浩低聲道。

顧勇輝怔。

短暫安靜后，白川浩問起林青颯看病的情況。顧勇輝說，這幾天沒有發(fā)病，他可能又沒怎么吃藥。心理治療方面……“他還是不想看。”

“……好，謝謝你?！?/br>
白川浩的聲音沉悶，好像壓抑著什么。顧勇輝依舊和煦地笑著說：“需要的話，我明天可以把他的東西送過去，把藥送過去?！?/br>
“嗯，看他明天回不回去吧。”

掛斷電話，白川浩全身無力地坐床上。

一分一秒過去，他突然咬緊牙，手抓床單——忍住去隔壁房間揍人的沖動。

緊緊抓著，用盡力氣，松手……接著，白川浩猛地往前用力甩胳膊，似要把什么東西狠狠砸墻上，砸到墻那邊。

傷好疼。

“治好就回來”……？

喘了幾口氣，白川浩垂下頭，額頭碰到拳頭，撞著。

第二天中午，白川浩將飯菜盛入盤內(nèi)，端到林青颯的房間內(nèi)，放到書桌上。

白川浩看看被窩里的林青颯，退出房間關(guān)上門，去處理方濤那邊的事。

方濤心情不好：“老師，我暑假沒時間打籃球了……下學(xué)期初三，我媽給我報了補(bǔ)習(xí)班……每天都要去上課?！?/br>
方濤的文化課成績不是太好，現(xiàn)在體育特長生中考不能加分……白川浩想了想，決定還是去跟他家長談?wù)?，結(jié)果沒說幾句話，對方：“可以晚上啊。”

白川浩語塞。對方堅持不改變想法。

……那就晚上吧。

“晚上打跟白天不一樣吧?！?/br>
黑夜籠罩城市，方濤站在公共籃球場上，看著刺過來的白色燈光，皺眉道。

“肌rou記憶?！卑状ê普f。

“一個小時夠嗎？”

“可以。”

“一小時……”方濤垂著視線，沉思片刻，仰起頭，“好吧！不就少睡一小時。”

“少玩一小時。”

白川浩見他精神了一些，微微笑了笑。

籃球，白川浩也好久沒打了。送方濤回家后，白川浩摸摸帶來的籃球。想投籃，但必須用力，肌rou拉開……

“你還沒好，別打籃球?！?/br>
白如茵打電話一聽到白川浩不穩(wěn)的呼吸聲，就說他。

“沒有……我在散步?！卑状ê票е@球走著，“不能一點兒運動都不做吧？”

已經(jīng)變胖不少了——不用稱體重，只看鏡子，白川浩就知道。林青筱……那天吃完飯就走，她送的蛋糕，之后白川浩在“好吃”“不能吃”中，一個人給吃光。白川浩已經(jīng)不知道該生她的氣還是自己的。

“嗯，放假了，學(xué)校那邊沒什么事了……我會好好休息……沒事，青颯也在家……他也沒事……嗯……好……”

掛斷電話，白川浩看著炫目的街燈，呼口氣。

好熱。一絲涼風(fēng)都沒有，汗水不斷冒，渾身黏黏的。

去年有這么熱嗎？去年這個時候……去年這個時候，跟林青颯告白了。

白川浩腳步放緩，記憶畫面快速流過。開開心心地吃飯，青颯一直在笑，自己心里很緊張，盯著酒杯。

好像跟重要考試一樣，決定未來的行動。

得到結(jié)果后，自己又懵了很久。但不管怎樣，心里還是挺高興的。肯定高興。

我為什么喜歡他？

再然后，發(fā)覺他似乎只是愿意談一談，對我還不是愛情……有些難過，感覺感情不對等；又想，談一談也許就會變成愛情。最起碼，他對我是有好感的……也怕他只是玩玩……但始終沒選擇分手。不想離開。

白川浩記得，跟其他gay聊天，對方也會說“挺喜歡你”這種話，有想談的意思。他一直只看對方的消息，聽對方的話，一直沉默、斟酌，最后總是：“不好意思……”拒絕了。

為什么其他人玩玩，我卻不愿意接受？而青颯……對，主要是我先喜歡上他了……我喜歡他，舍不得分開。

我明知道他對我的感情，我卻沒放手……我自己也有問題。我喜歡他。

現(xiàn)在呢？我明知道他對我的感情，我卻……

在外面逛了幾圈，白川浩回到家。

籃球扔房間里后，白川浩去敲隔壁房門。沒回應(yīng)，直接進(jìn)去。屋里仍黑黑的，床上被子隆起來。他還在。

白川浩關(guān)門出去。他眨眨眼，在客廳走著，走到餐廳，再走到廚房，轉(zhuǎn)個圈，走回來，客廳走走，站會兒，坐到沙發(fā)上，坐一會兒，站起來，快步到自己房間，站著，低頭屈指抵住嘴唇，再往下垂首，閉眼扶額，深呼吸。

睜開眼，白川浩旋身，走到林青颯房間前，駐足片刻，再次敲門、開門，走進(jìn)去，看到中午自己放的那盤飯，還是滿滿的。

白川浩把它端到廚房，盯了一會兒，聽到外面?zhèn)鱽韯屿o。

白川浩走到客廳，看到林青颯在往門口一步一頓地走。

“青颯，你去哪兒？”

林青颯停步，轉(zhuǎn)身。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