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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無羨負著手,緩緩移動步伐,邊走邊觀察這具無頭尸的動作。他心道:“這好兄弟的姿勢有點奇怪???一直虛握著拳頭在揮動手臂,這個動作……”而一旦無頭人捕捉到了某個少年的蹤跡,魏無羨便擲出一枚石子,轉移他的注意力,將他引到自己這邊來。藍景儀道:“我們就這樣一直這么走下去嗎?”魏無羨想了想,道:“當然不是?!?/br>說完,他高聲喊道:“含光君!含光君??!含光君你回來了嗎!救命??!”見狀,其他人也跟著他一起喊了起來。反正這具兇尸沒有頭,聽不到聲音,一個喊得比一個凄切,一個喊得比一個高亢。須臾,藍忘機的身影閃現(xiàn)在花圃的園口。這群小輩都要喜極而泣了:“含光君您可算回來了!”藍忘機一見那道無頭的身影,竟微微怔了一怔。隨即,二話不說,避塵出鞘。那無頭人覺察有一道十分厲害、冰寒徹骨的劍芒襲來,舉起手臂,又是一揮。魏無羨心道:“又是那個動作!”那無頭人身手也敏捷矯健得很,縱身一躍,擦身錯開避塵掠過的鋒芒,反手一抓,竟然就這么抓住了避塵的劍柄!他將避塵劍提在手中,高高舉起,似乎想查看手里抓住的這個東西,奈何他沒有眼睛。眾人神情陡變,藍忘機卻面不改色,翻出古琴,低頭在一根弦上勾指一挑。琴弦震顫,弦音仿佛化成了一只利箭,呼嘯旋轉著,射向那具兇尸。無頭人揮劍一斬,擊碎了這一聲弦響的余音。藍忘機一撥而下,七根琴弦齊顫,唱出激越高昂之音,仿佛刀林劍雨漫天落下!同時,魏無羨抽出竹笛,以銳利的笛音相和。在琴笛咄咄逼人的相和合擊之下,這具兇尸終于倒下了。準確地來說,并不是倒下,而是散架了。手是手、腿是腿、身體是身體,支離破碎地散在堆滿殘葉的地面上。藍忘機翻手收琴,召劍回鞘,和魏無羨一起走到這些斷肢旁,低頭看了一眼,取出五只全新的封惡乾坤袋,看樣子是準備重新封尸入袋。藍思追似乎有話想問,藍忘機道:“休息。”盡管亥時未至,但含光君已發(fā)話,藍思追便不再多問,而是恭敬地道:“是?!边@便帶了其余的小輩們,尋花圃的另一處,重新生火休息去了。尸堆旁只剩兩個人,魏無羨蹲在地上,拿著那只左手往乾坤袋里塞,塞了一半,道:“含光君,好兄弟只剩下一個頭顱沒找齊了。但是這次,左手沒有再指引下一步的方向了?!?/br>藍忘機道:“右手也沒有?!?/br>頭顱是最關鍵的部位,但,也一定是最難找的部位。魏無羨道:“不指明方向,難道線索就這么斷了?”默然片刻,藍忘機道:“不。我已知此人是誰。”魏無羨道:“你知道了?”藍忘機緩緩點頭,魏無羨道:“好了,我也知道是誰了?!?/br>他壓低聲音,道:“赤鋒尊,對嗎?”剛才“捉迷藏”的時候,這具無頭尸一直在重復一個動作:虛握拳頭,揮動手臂,橫砍豎劈??雌饋恚芟袷窃趽]動某種武器。一提到武器,魏無羨便想到劍。但他自己是用劍的人,以前也和不少用劍的名士交過手,卻從來沒有見過哪位高手是這樣用劍的。劍為“百兵之君”,用劍之人,總會講究幾分端莊,或是幾分飄逸。即便是刺客的劍,狠辣陰毒里,也必要有幾分靈動,“刺”的動作非常多。而觀那名無頭人使劍的動作,太過沉重,殺伐之氣、暴戾之氣過重,毫不優(yōu)雅,毫無風度。但,如果他握的不是劍,是一把刀,而且是一把很沉重、殺氣極大的刀——那便合情合理了。刀和劍,氣質和使法,都是截然不同的。這個無頭人生前慣用的武器,應該是一把刀。刀法凌厲,只求威勢,不求端雅。他在尋找自己頭顱的時候,也在尋找自己的武器。所以他不斷重復揮刀的動作,還反手抓住避塵,把劍當成了他的佩刀在使。加之方才藍忘機第一眼看到那具無頭尸的時候,的確是微微怔了一下,然后才出手??磥恚歉鶕?jù)此人的身形認出身份的。這個人藍忘機一定見過,而且見過不少次,能記住他的身形。而赤鋒尊聶明玦和澤蕪君藍曦臣是結義兄弟,以往一定常常來往,符合這個條件。此前,好兄弟的尸身被切得七零八落,他身上沒有胎記一類的特殊標志,又被切得這么零碎,難以辨認。但剛才四肢和軀體被怨氣暫時粘合,拼湊出了一具能行動的尸身,藍忘機一定看出了端倪。見藍忘機默認,魏無羨又問道:“幾分把握?”藍忘機道:“九分。”而剩下因為頭顱還未出現(xiàn)而不能確定的一分,該如何確定、向誰確定,兩人心中都有數(shù)了。回得早不如回得巧,他們一行人抵達山門后,得知了一個消息:清河聶氏的家主來云深不知處做客了。赤鋒尊和澤蕪君先是好友、后為結義兄弟,聶懷桑小時候就經(jīng)常和大哥一起來云深不知處玩兒。但藍家規(guī)矩繁冗古板,他自己并不喜歡來。來了也沒什么人陪他,只能和藍曦臣說上幾句話。只有每年藍啟仁講學時那么幾個月,有許多同齡人聚在這里時,他才會賴在這里。但是成年之后,尤其是做了家主之后,聶懷桑常常為各種不熟悉的事務忙得焦頭爛額,到處求人,尤其是求大哥的兩位義弟,今天上金麟臺向金光瑤哭訴,明天來云深不知處期期艾艾??恐鹚{兩家的兩位大家主總是給他撐腰,他才勉勉強強把這個家主的位置坐了下去。這次,他不知又是為了什么事登門,在會客廳雅室,坐在藍曦臣對面,一邊用一條手帕擦汗,一邊向他訴苦求救。藍曦臣聽著聽著,給他斟茶,道:“你辛苦了?!?/br>聶懷桑疲倦至極地道:“我真的好累啊。這樣的日子,不知道什么時候才到頭……要是大哥還在就好了,從前都是他扛著這些事,我什么都不用管。大哥是天生就應該做玄門仙首的人?!?/br>沉默片刻,藍曦臣也緩緩地道:“不錯。若是大哥還在……”聶懷桑低頭擺弄了一陣扇子,自嘲道:“而我……只是清河‘一問三不知’。”聞言,藍曦臣搖了搖頭,傾身拍拍他的肩,正要說話時,一個聲音在雅室外道:“澤蕪君,含光君有要事相商,請您和聶宗主去一趟冥室?!?/br>藍曦臣道:“思追嗎?你們回來了?忘機也回來了?”藍思追恭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