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你沒有，你情緒失控了，你根本沒有自己想的那么灑脫?！?/br>
顧退之避免和他針鋒相對，他試圖和信楓兜圈子：“我們再舉一個例子，你說一個男人活在世上，他最終要追求的是什么？”

信楓說：“事業(yè)和夢想？”

顧退之說：“選項有很多，性，金錢，地位，權勢，夢想……等等。但是如果進行歸類，結果大抵是相同的，美女和金錢。用語言美化一下，不讓它那么赤｀裸裸的說法，是家庭與事業(yè)。但是本質(zhì)上是一樣的。同理，女人要的，歸根結底是‘金錢與白馬王子’?！?/br>
“沒有人能逃得開。”顧退之說，“每個人的歸結點最后都停留著這塊天花板底下，我很清楚我自己，我也逃不開這些。”

信楓無法反駁這個說辭，于是保持沉默。

“這是大多數(shù)人的觀點和需求，誰都逃不開。即便反駁，兜兜轉轉一圈之后，又會回到這個點。當然也有極少數(shù)人足夠灑脫，跳脫出這個圈子。你知道艾薩克巴斯德嗎？”

信楓點頭說道：“著名的瀕危動物保護學家。我知道他曾經(jīng)拍到過世界上唯一的一頭白色座頭鯨‘米迦羅’最后一次出現(xiàn)的情景?！?/br>
“是的，就是他，他因為那張照片兒名聲大噪。科技的發(fā)展讓人類可以用dna復制生物，讓它們的基因永遠流傳下去?？墒菂s依然有人在堅持自然繁衍的方式，艾薩克就是這樣一個人。他以前專攻動物學，為博物館和研究所制作標本。他通過一個很偶然的機會，參加過一個項目，讓世上僅存的兩只馬里恩象龜交配，自然繁衍下后代。結果失敗了，后來這兩只龜交替死去了。他悲痛不已，拒絕把這些動物制作成標本，辭去了工作，他在保護動物的邊緣奔走，不辭辛苦。他制作了一本圖集，里面全是已經(jīng)滅絕的動物，想要用這個血淋淋的后果警醒人類，后來圖冊幾經(jīng)輾轉得以面世，引起了巨大轟動，那就是?！?/br>
“可是的二冊遲遲沒有出版，并不是因為瀕危動物的種類不夠多，少到填不滿整本圖冊，而是因為艾薩克死了。”

“艾薩克死了，人們說他被捕獵海豚的水手殺害了。捕獵者麻醉了海豚，他撲過去救它，指責他們的暴行，破口大罵的無恥罪惡，喪心病狂的捕獵者用切割海豚的刀砍傷了他的腿，他不為所動，仍然飲血怒罵，那些人砍了他很多刀，血液把甲板全弄臟了，他依然喋喋不休，可能是看他實在是冥頑不靈又過于痛苦，最后大發(fā)慈悲地送給他一顆子彈，他就斷氣了。”

“事實并不是這樣的，艾薩克死了，他死于于自殺。在他編纂的時候。目睹了人們捕殺海豹的視頻資料后，他精神崩潰，用一只仿制象牙刺穿了自己的喉嚨。據(jù)說他死前模樣猙獰，歪在椅子上，資料撒了一地，到處是掙扎過的痕跡，血液灑滿了鍵盤，滿滿一屏幕全是‘寬恕我?！?/br>
其實有很多這樣的例子，人們活著，為了找個支點，就定個目標，告訴自己這是活著的目的。找不到支點，就告訴自己支點在前方的不遠處，探索不久一定可以找得到。有些人目標很明確，一直在為了這個意義不懈奮斗，不惜代價，披肝瀝膽付出一切。他們大多默默無名，飽受困頓，輕則郁郁不得志，重則家破人亡妻離子散，窮困潦倒幾十年，吃盡苦頭后不得善終，在死后很長時間不為人知，甚至徒增非議。

“可是他們留下了巨大的財富，無法為金錢所衡量的財富，世界巨富在他們面前也會感到勝之不武?！?/br>
信楓保持沉默，但是他一直在認真地側耳聆聽他的話。

“其實我這個人，不是很會與人交往，我不怎么會表達自己。我并不孤僻，只是不熱愛社交。更多的時候，我喜歡安安靜靜做事?！鳖櫷酥员┳詶壈闫饰鲎约海麄冎g對于某些觀點的溝通似乎一直存在問題，好在他發(fā)現(xiàn)了，他想不出恰當?shù)姆绞?，于是直接把所思所想劈頭蓋臉地砸向信楓。

“在別人眼里，他們在人生路途上走了偏路，拋棄了美女與金錢，甚至遠離了大部分人，完全進入到孤僻的狀態(tài)，與世隔絕。他們社交障礙，脾氣古怪，不會做人，每天為了所謂的‘意義’孜孜追求，只為那一個結果而頭破血流?！?/br>
“可是他們令我敬畏。他們讓我看到了我該走的路，我的工作，我所做的這些，并不是沒有意義的，我體會到了肩負的責任。即便局部在改善，整體在惡化，我做的一切微不足道，可我仍然要守在實驗室里，珍惜含羞草開出的每一朵花。我還有很多很多，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我以前太過浪費生命了?！?/br>
“然而我也知道，我不會成為這樣的人。我做不到，我有私欲?！?/br>
“我也有自己的私欲，”他說，“我還是太怯懦了，我沒有那么灑脫。除了生命，我還想要點別的?！?/br>
“我來回答你先前提的問題，在基地被鎖前，我已經(jīng)整整一個月沒和家人聯(lián)系過了。我不知道他們有沒有受到輻射，或是平安順利地去往宇外維度。如果他們死去，我永遠懷念他們，如果他們飛往宇外，我永遠祝福他們。”顧退之說，“在我離開他們的那一刻，盡管我們分開，但是我們永遠愛著對方?！?/br>
“我的朋友們在這里陪著我，他們長眠于此，無人問津，甚至他們還會在我看不見得地方被人嘲笑抹黑，可是我還記得他們，將來，一定會有人發(fā)現(xiàn)這里，為他們正名?！?/br>
“我沒有考慮過后代的問題，以前腦子里全是實驗和研究數(shù)據(jù)，又因為太年輕，不會想那么多。但是在我眼里，繁衍也好，擁有后代也好，一定要保證孩子會擁有幸福的生活。人類想活下去，就必須繁衍，大多數(shù)人生子，是為了傳宗接代，孩子是溫穩(wěn)定家庭的維系，老年以后孩子是人類的依靠。這就像接力一樣，人總要把接力棒送給下一代。我對于后代沒有那么多要求，我始終把生命當作一個獨立的個體，就算是擁有后代，我也必須考慮清楚，我有沒有資格去把他撫養(yǎng)和引導成一個理性而健康的人?！闭f完后他搖了搖頭，“估計我是不會有后代了，地下基地的儲備資源并不能保證人類上百年的存活，地上環(huán)境危險而未知，我無法預測，而我死后，我也不能拋下他，世上只留他一個。”

顧退之說，“我完全可以拋棄美女與金錢，不顧一切，我愿長眠于地底，但是我不會成為這樣的人。因為我必須時時警醒，我到底為了什么而出發(fā)?！?/br>
顧退之突然問：“即便我這樣回答你，你依然想要我飛到宇外去嗎？”

信楓沒有應聲。

顧退之放棄等待他的答案，又問：“你想和我一起去嗎？”

他根本沒存有讓信楓回答的心思，他說：“我不會離開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