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教廷的了解僅限于龐塞人人皆知的常識，更多的一無所知，比如今天歌利安帶我來的這座山和這座神殿供奉哪位神明。

“請大人原諒我的不敬！”

我的冷漠非但沒引起白袍神官的惱怒，反而讓他誠惶誠恐。

歌利安對他露出善意的微笑：“你誤會了，索萊，佩羅大人只是不善于寒暄。他現(xiàn)在還沒在教廷領(lǐng)職，但克雷芒大人會盡快安排的?！?/br>
索萊一臉驚訝，聲音中有一絲羨慕：“佩羅大人真是年輕有為，您看起來好像還不到二十歲，竟然已經(jīng)能穿黑袍?！闭f著，笑著和歌利安開起玩笑：“歌利安大人，看來教廷最年輕的黑袍長老要易主了?！?/br>
歌利安微微笑著，沒有接話。

索萊此人非常識趣，果然沒有繼續(xù)這個話題，只帶著歌利安和我隨意在神殿逛了逛，在熱情地邀請我們在他那里用午餐被拒絕后，就戀戀不舍地送我們離開。

此后歌利安帶著我連續(xù)走訪了三四個神殿，我也終于明白了他的目的，他要我熟悉六芒城的環(huán)境，同時也要教廷的神官認識我的臉，知道我是被他帶來的。

踩著歌利安的肩膀上了馬，也不理會旁邊剛才還笑容滿面的神官看見這一場景時的驚詫表情，我的心情比起早上更差。

我已經(jīng)騎馬走出一段距離，歌利安策馬從后面追上。

此刻太陽偏西，一天的時間幾乎馬不停蹄，走訪了幾乎一半的蓋亞之手。

“去六芒城里面看看吧?！备枥仓朗裁磿r候不要惹我，也猜到我此刻餓了，微笑著提出意見。

我冷著臉。

“累了么？要不要休息一下？”他問，眸中滿是關(guān)心。

我瞥他一眼，夾緊馬腹，朝山下已經(jīng)升起縷縷炊煙的城鎮(zhèn)疾馳而去。

六芒城相比王城不夠熱鬧，但比起我游歷過的其他城市，明顯繁榮。大多數(shù)城市都大同小異，古老的石磚樓和線條利落的大理石建筑相互錯落，街道分布延續(xù)著整個城市的形狀形成交通密布的網(wǎng)格。

馬蹄在石板路上發(fā)出清脆的噠噠聲，路上游戲著的孩子看到我的馬都小心地避讓開，三三兩兩站在路邊好奇又有點膽怯地看著我。

我穿著一身黑袍子，頭上罩著黑色斗篷的帽子，騎著一匹高大的銀轡黑馬，居高臨下看著這些小孩。

路邊正在談笑的夫人看見我，也變了臉色，小心翼翼地將自家的孩子抱到一邊，但仍用探究地眼神看著我。

街上行人來來往往，趕著驢車的絡(luò)腮胡車夫，背著雜貨的行腳商人，落拓的劍客，穿著藤甲的巡邏兵，明顯是來這里朝拜的教徒們，還有頭上裹著粗布頭巾的妙齡少女。各色行人經(jīng)過我的時候都要好奇地瞥上一眼。

我非常討厭陌生人打量我，正是傍晚，路上的行人有點多，我沉著臉，還是揚起鞭子，想早點穿過令人厭煩的城市。

“這里人太多，不要傷到人。”

我揚著長鞭正準(zhǔn)備放下的手被人握住，回過頭，看見歌利安微笑著看我。

我皺了皺眉，不打算理會他的話，但歌利安直接下馬，一手牽著自己的馬，一手拉過另一匹馬的韁繩。這匹黑馬非常聽他的話，無奈之下，我只能放下鞭子，看他在前面牽著馬步行。

六芒城里不少人認識歌利安，紛紛停下腳步，微笑著向他打招呼。

“歌利安大人，您今天出城了么？”

“大人，謝謝您上次送來的藥，我的父親已經(jīng)能下床了?！?/br>
“歌利安大人，您還沒吃晚飯吧，來我家吧，我們新請了王城的廚娘?！?/br>
“來我家吧，大人，您可不能向上次一樣給錢了?！?/br>
……

歌利安在我前面牽馬，走得不緊不慢，別人和他打招呼，他就微笑著點點頭，別人和他攀談，他就禮貌地回應(yīng)一兩句。他穿著潔白的長袍，金色的光落在他身上，金色短發(fā)利落明亮。我發(fā)覺有幾個看起來十四五歲的少女躲在路邊，害羞地盯著歌利安，不知在竊竊私語什么，歌利安側(cè)過頭似乎朝那邊看了一眼，那幾個女孩就紅著臉一哄而散。

捏了捏手中的鞭子，不知為何有點不悅。

被他牽著鼻子奔波了一天，他以為他是誰。

忽然有幾個看起來不過四五歲的孩子一窩蜂跑過來，圍到歌利安身邊。小孩們個頭還不到他的腰，見到歌利安也不知為什么那么開心，蹦蹦跳跳吵鬧著想要歌利安抱他們。

“歌利安哥哥，你終于回來了?！?/br>
“祖母讓我見到您的時候告訴她，她說要送您點東西?！?/br>
“我母親也是這么說的?！?/br>
不一會，歌利安身邊就聚集了不少人，吵鬧的孩童，駐足觀望的各色行人，一旁認出歌利安，追逐在他身后的教廷使徒，讓原本人流順暢的街道嘈雜混亂起來。

歌利安伸手輕輕撫摸著孩子們的頭，那些沒見過世面的小孩臉上更是開心，微微紅著臉任他撫摸自己的頭發(fā)。

忍無可忍，我揚起鞭子抽在歌利安背上。

響亮的鞭聲讓街道上本來其樂融融的氣氛登時凝固，路人紛紛朝我看過來，有的目露震驚，有的眼含憤怒，有的不明所以，還有的一臉憤憤似乎想上前和我理論，但又被人拉住。

我對他這種磨磨蹭蹭實在忍無可忍，我沒那個功夫看他在這里多受人愛戴，提醒他再和別人廢話我就直接將鞭子落在馬上了。

歌利安周圍的小孩子似乎被我嚇到了，你推我我退你，想往歌利安的懷里鉆，但是歌利安伸手輕輕將他們按在原地，從袖中掏出一把糖果，分給他們。小孩子拿到糖果，立刻又眼睛亮晶晶。

“去玩吧。”歌利安聲音輕柔。

旁邊的婦人紛紛上前抱走自家的孩子。

“不要打擾歌利安大人，大人還有事做。”

“那個黑色的人是誰？怎么好像魔鬼一樣……”一個孩童被母親抱在懷里，怯怯回頭看我，發(fā)現(xiàn)我冷冷看他，咬了咬嘴唇，眼中露出委屈害怕的神情，沒有憋住，竟然哇一聲哭了出來，將臉埋進了母親懷里，再不肯探出頭來。

“別亂說，那也是教廷的神官大人?！蹦悄赣H有點尷尬地朝歌利安笑笑，又戰(zhàn)戰(zhàn)兢兢看我一眼，扭頭加快腳步走了。

再沒人敢上前和歌利安搭話。

歌利安回頭看我一眼，微微露出一抹笑容，似乎吃了我的鞭子，也完全沒有一絲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