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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收回手,母子倆一前一后地走了出去,木門吱吖一聲被緊緊帶上,鎖住了一室的寂靜。火爐中的炭在空氣中小聲地炸開。孫橋順著孫晏安臨走之前稍微松開了一點痕跡的繩子給自己松了綁,取下眼前的布條和嘴里的堵塞物,在陳設精美的古屋內巡視了一圈之后,孫橋的視線穿過各種精巧的家具,停留在了不遠處的木制輪椅上。兩只小腿都無力甚至無感,孫橋苦笑,殘廢啊。孫計是最受圣上寵愛的臣子,據說當年圣上從五子奪·嫡中成功坐上龍椅就絕對少不了孫計和其背后孫家的扶持,如今孫計也是位列人臣,擁有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勢。孫府唯一的嫡小姐——孫計與前夫人陳氏所生的大女兒也順理成章地從寶親王妃成為了中宮之首,手握鳳印,執(zhí)掌后宮,庶子孫晏安更是深得圣上贊譽,在不久前結束的科舉中一舉摘得桂冠,成了整個京城的女子們都夢寐以求想要求嫁的好兒郎。而愿主孫橋——這個孫計與前夫人陳氏所生的嫡長子,他原本應該是被世人矚目的天之驕子,卻像是一棵無人問津的雜草般死死地被迫駐扎在這人心森冷的孫府內。滿腹詩書無人問,唯有輪椅伴天明。孫計冷汗津津地垂著頭,滄桑的眼底只印進了對方繡著精致刺繡的暗色衣擺,那刺繡像是活了,繡娘們一針一線穿·插出來的活兒像是有了靈性般躍如眼底,孫計扭著眉思索,腦中竟循著這繡樣兒勾勒出了一條五爪金龍的虛影!屋檐邊角上堆積的白雪砸到了地上,發(fā)出‘啪’地一聲,在寂靜的空氣中顯得格外引人矚目。“孫大人家這梅倒開得極好?!弊谥魑坏纳倌晖蝗婚_口感嘆,清亮溫潤的聲線聽著十分舒服,在這十里隆冬的雪天里竟也生出了幾分別樣的暖。孫計是萬萬不敢接下這句夸贊的,眼神示意管家專門尋過來的侍女給少年上茶,孫計和藹地笑了兩聲,“少爺這話可是謬贊了,想是以老爺對少爺您的疼愛,哪怕是最珍貴的花草,花園里也是滿滿當當?shù)卦苑N著,就等著您觀賞了?!?/br>少年聽罷也沒做聲,手邊的茶盅他碰都沒碰,與他身量相當?shù)膶O晏安就坐在下座,少年卻恍若未見,他的眉眼極為冷淡,鼻梁挺而直,貴氣凜然,整個人都散發(fā)出一種親近卻拒絕親近的疏離感,從孫府大門一路走過來,少年冰冷地仿佛要與這大雪紛飛的天地融為一體。“這是犬子,來,晏安,”孫計示意孫晏安再次站起來向少年行禮,“犬子孫晏安,少爺您與犬子年齡相當,雖說是身份有別,但想來若是少爺閑來無事了,也能叫上犬子伴您玩樂一番的。”孫晏安揉搓著手指向少年的方向行了個禮,一派讀書人的禮儀作風,少年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便不怎么感興趣地移開了視線,孫晏安重新坐回了身后的雕花木椅上,他不著痕跡地嗅了嗅指尖的氣味,一抹淡色的紅出現(xiàn)在他玉白的耳根后。“對了,”少年的聲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他垂著眸,好聽的聲線里帶著點好奇,唇角牽起不真實的弧度,“孫大人家不是還有位嫡子?”“人呢?”清脆的陶瓷破碎聲在封閉的會客堂內響起,而后蔓延到堂內每一個人的耳膜里,孫晏安身上的衣料被溫燙的茶水打濕,白色的氣體一沖而上,繼而消失在了冰冷的空氣中,他幾乎沒辦法控制自己顫抖的身體,之前對兄長做出過的所有行為都像是被放慢了般的閃現(xiàn)在他的腦海中,孫晏安緊了緊泛白的手指,他深咽了幾口唾沫,低著頭沒有開口。有下人進來收拾跌落在地碎了滿地的茶杯。“還請少爺見諒,”最后還是孫計張嘴解釋,他滿是皺紋的臉上堆著任誰看都知道是討好的笑容,“豎子病重,無法見客?!?/br>孫晏安用手腹緩緩磨砂著下人重新續(xù)上的茶水,心里卻翻騰著如何也無法平靜下來的巨浪,他總覺得,天要變了。第37章你這該死的殘廢正月的京城一片銀裝素裹,規(guī)劃整齊的紅妝瓦房都被厚重的白雪覆蓋,堆積的雪延綿至遠處,幾乎看不見邊,城內最細長的江水也停止了長達九個月的湍流,水面結了冰,遠遠看去竟有不少穿著蓑衣的翁人弓著腰背站立在深厚的冰面上鑿冰摸魚,滴雪消融。諾大的孫府內一片幽靜,有珍貴的寒梅綻放在大小不一的庭院中,穿著錦繡棉褂的下人們籠著雙手快步穿過院子,丫鬟們的鼻尖都凍得通紅,但臉上卻都掛著明晃晃的笑容,馬上就是十五了,府內的管家除了按月例發(fā)下月例之外,還按照往年的習慣給下人們都撥了賞錢,揣著沉甸甸的銀兩,下人們哈著寒氣各自做事去了。孫橋坐在輪椅上置身于別院的樓臺中,專人制成的輪椅上鋪著一層厚而暖和的羊毛軟墊,細膩的羊絨在溫和的日光下折射出柔順的亮光,他的身邊只有一名小廝侍候著,小廝微低著頭顱,兩臂間搭著孫橋的大氅,帽檐邊的狐裘被他腰間別著的一根玉簫淺淺地壓住了些,顯得乖順。二人之間只隔著一張漆著紅油的矮木桌,木桌上陳著一暖爐一茶具,幽冷的茶香順著風竄進五感,清雅甘甜地仿佛能洗滌靈魂,有悉悉索索的聲音從樓臺旁邊的拱門處流瀉而出,孫橋抬著書卷的左手頓了頓,面容普通的小廝察覺到了他的動作,躬了躬腰,原本就卑微的身軀越發(fā)低下,“少爺,是陳管家給下人們發(fā)賞錢了?!?/br>孫橋聽罷,將握著小暖爐的右手放上了一旁的桌面上,才稍微溫熱了一些的手指倏然觸到了泛著冷光的木質桌面,指尖傳來的寒意讓孫橋過分英俊的眉眼沉了一下,這具身體已經孱弱到了令人發(fā)指的地步,他放下手里的書轉而捶打著自己有些僵硬的大腿,“是嗎?!彼麑πP不請自說的答案回應地不冷不熱,粗線裝訂整齊的書卷被隨意地擱置在桌,深藍色的封面上豎排印刷著四個白色的繁體字——。自然是孫家所在的國家。孫家并不是唯一的世家,卻是唯一一個在孫橋看來十分古怪的世家。府邸的主人——孫計,一是原主的生身父親,二是朝堂上受君寵愛的臣子,三是民間平民口中備受稱贊的好郎君,其人更是兩袖清風,溫和謙虛,無數(shù)女子都很是推崇孫計的愛妻論,正所謂一生一世一雙人,在正妻陳氏病逝之后,孫計一副完全不想再立正妻的模樣讓多少詩人歌頌這段至死不渝的愛情,而且還是在陳氏只生下一個女兒的情況下。——沒錯,所有人都以為陳氏只誕下過一女,也就是如今風頭正熱的中宮皇后。而原主的存在卻如同一個禁忌般,他被徹底封存在這一方天地中,一困便是數(shù)十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