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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不許說他是貪官。”“不說就不說,那你掃聽朝堂上的人作甚?”不待潤之接話,戚威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想為你那琰哥兒架橋鋪路是不?”固倫和孝抿了一口茶,雙手搭在小腹上,朝窗外看,似是在走神。窗外銀杏黃落,日光柔和,正是一派秋日景色。潤之似乎低聲辯解了一句,她沒有聽清。戚威繼續(xù)道,“你知不知道,你就是頭拉磨的驢,他三不五時出現(xiàn)一會,就像在你眼前掛上一根永遠(yuǎn)也夠不著的胡蘿卜,不過貪圖你身家顯赫,能幫著他,等他真當(dāng)了……那啥,用不著你了,蘿卜也不用喂了,直接把你爽了,只因著你今時今日還有可利用之處才帶你與眾不同些?!?/br>“不是的?!?/br>“不是什么?”“琰哥不會。”戚威像是真動了氣,俊美的面孔漲得通紅,“他們天家的人都……反正你自己想清楚,不如跟我上山當(dāng)土匪的好。”其實潤之心里清楚,戚威并不是真正斷袖,他口口聲聲喜歡自己,不過是江湖人結(jié)交的計謀。就像初次見面時他能舍了自家大哥不顧,轉(zhuǎn)而出逃另投是一個道理,如若來日真到生死攸關(guān),他或許也會權(quán)衡利弊,保命為上。可是轉(zhuǎn)而想到在滇藏時,戚威也曾喬裝涉險,舍生忘死地保護(hù)他,便又在心中唾棄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也可能是真心想結(jié)交他這朋友,不愿他吃虧,便老實不客氣地把他當(dāng)成自己人。可是又為了什么而結(jié)交呢?心底里陰暗處生出無數(shù)不可見人的壞蘑菇——無非是因為家世顯赫。戚威是個江湖人,那是潤之年少時最向往的生存環(huán)境,江湖人俠氣、仗義、一身是膽,一人一劍就能浪跡天涯。可是接觸久了,他慢慢發(fā)現(xiàn)不論是江湖還是廟堂,人總是趨利避害的。尹壯圖愿意追隨是想報當(dāng)年滅族之仇,柳鳳雛愿意襄助是許天下海晏河清,戚威愿意同往是為茍全性命于亂世,人人皆有目的,口頭上的情誼不可靠,總是要圖點(diǎn)什么,才能讓人更安心。那么永琰呢。他從來沒想過。“咴!想啥呢,跟不跟我走你給個痛快話吧,占山為王可比你當(dāng)大jian……大忠臣的兒子快活,十公主您高見呢?”固倫和孝頗為認(rèn)同,“江湖確是逍遙,晨鐘暮鼓,安之若素,若無這一身負(fù)累,倒是個絕好的去處?!?/br>“十公主性情中人,在下佩服?!?/br>戚威一貫看不上天家人,此番與固倫和孝淺談幾句,去來之間竟有些欣賞這位公主的豪邁氣概,絕不遜于男兒,又觀她神態(tài),有心玩笑幾句。“十公主可也心悅我這潤之小弟,”目光在固倫與潤之之間反復(fù)流連,狡詐道,“你別瞧他生的妙,卻也是個腦子不頂用的,不若你我二人競爭,價高者得,如何?”固倫和孝平穩(wěn)接招,頷首道,“也可?!?/br>“戚威!”潤之猛抽了他后背一巴掌,“玩笑也得適度,固倫清白女兒家,你多大年歲了,還有這逗弄心思。”“分明有來有往,如何是逗弄呢,分明棋逢對手將遇良才,你且說同不同我走?”“不走。”潤之道,“我應(yīng)了琰哥,要在京中等他。”戚威臉色發(fā)臭,“你應(yīng)了他這,又應(yīng)了他那,他可也應(yīng)了你什么,只叫你在此苦等?等他舉兵謀反,攻回京城來,肱骨老臣一個也不會放過,你當(dāng)首當(dāng)其沖受害的是誰們家。”“你怎的如此多心。”潤之面上已有幾分厭煩,“說了不同便是不同,琰哥素來不會食言?!?/br>“得?!逼萃[擺手,活像個在太陽下暴曬開裂了的葫蘆瓢,“我一介鄉(xiāng)野村夫,命如草芥,只懂些個自己個兒保命的道道兒,實在摻和不起你們天潢貴胄的糊涂賬,愛如何就如何罷,爺爺不伺候了?!?/br>“哪兒去?”“回我的房,睡覺?!?/br>戚威堪稱大言不慚地一扭臉,舉步便要往之前住的房間去。“欸!”潤之一把揪住,“我叫多寶另拾掇一間房給你住,”放低聲音,“之前那間固倫正住著?!?/br>“那我跟你一間?!?/br>“我住里間,多寶住外間,沒地兒余給你?!?/br>“那我跟公主住一間吧……”“多寶!你另尋一間住?!?/br>☆、指間沙傍晚時分和珅未歸,潤之帶領(lǐng)府里幾名長工,將錫晉齋圍墻一周顯眼的幾棵老樹伐了,只余些低矮灌木,又在當(dāng)中地皮底下埋上捕獸夾子,挖上幾個三尺見方的便宜陷阱,內(nèi)置釘板,以輕草皮覆蓋,這一手是從尹壯圖處偷師而來,別說是幾名摸黑兒的探子,就算是正經(jīng)刺客也不見得全無用處。每伐一棵,戚威便騎在樹冠上,大喊一聲,“順山倒嘍——”潤之遙看他上樹掏鳥,微微有些發(fā)愣,他想起小時候,自己也是這樣,猴子似的一竄一竄爬樹,元瑞就在樹下張開雙臂接著,生怕他踩不穩(wěn)跌下來。那時候是幾歲來著,八歲,還是九歲,記不清了。正出神,遠(yuǎn)處鈴聲陣陣,和珅踏著夕陽,打馬歸來。和珅不愛乘轎,素來像武將般騎馬來去,乾隆獨(dú)許他一人過武門而不必下馬,今日他雖一身朝服,卻難掩無儔氣質(zhì),面上帶著笑意,許是有些熱了,前襟的扣子解開兩顆,鎖骨處微微泛紅,胯下寶馬長嘶一聲——正是驚羽。戚威一骨碌從樹干上滑下來,連滾帶爬地就近躲進(jìn)灌木叢中,卻不料當(dāng)場中招,險些一頭栽進(jìn)布滿釘板的大坑里。和珅不做理會,也并未瞧一眼被伐了一地、死不瞑目的參天老樹,驅(qū)馬上前,居高臨下朝潤之伸出手。和珅嘴角上翹,表情中帶著難掩的喜悅,仿佛一夕之間年輕了幾許,豪邁地沖他說,“來?!?/br>潤之握住父親的手,借力上馬。和珅猛一拉韁繩,驚羽前蹄抬起,仰天長鳴,扭頭調(diào)轉(zhuǎn)過方向。“不回家么?”“不回,爹帶你去個地方。”潤之便不再多問,安心靠在父親懷里。驚羽風(fēng)馳電掣掠過無人的十里集,向郊外飛奔而去——耳邊風(fēng)聲呼嘯,和珅突然說了一句,“今日撤兵了?!?/br>“什么撤兵?”潤之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旋即猛地坐直,“八寶山撤兵了?”“對?!焙瞳|溫柔地看著他,“爹知道你念著那地方?!?/br>那是他的心結(jié)。八寶山被圍守數(shù)月,今日終于撤兵,山中不比鬧市,如今正是草木蔥榮的季節(jié),潤之險些找不到入口。山中一切如舊,并沒有潤之想象中廝殺過后的破敗景象,久曠的土地還殘存著些許曾有人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