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的說法，倒是令太后很滿意。

    她又微弱地咳嗽兩聲，才喘著氣道：“皇兒前朝國事繁忙，又剛剛過年，哀家不想給陛下添亂，若是哀家病了，皇兒怎么也要時常回來慈寧宮侍疾，豈不是會累壞皇兒?！?/br>
    這詞一對上，蕭錦琛就莫名放松下來。

    “母后哪里的話，這都是兒子應(yīng)當(dāng)做的，”蕭錦琛頓了頓，又說，“太醫(yī)可曾來看過？母后是什么病癥？”

    元蘭芳上前半步，低聲道：“回稟陛下，隆院正這幾日都過來給娘娘請平安脈，娘娘是年節(jié)時勞累過度又吹了頭風(fēng)，略有些風(fēng)寒之癥，已經(jīng)用過藥了?！?/br>
    蕭錦琛垂下眼眸，道：“脈案和藥方呢？拿來給朕看?！?/br>
    元蘭芳不敢做主，只能去看太后。

    張?zhí)舐猿了计?，還是說：“給皇兒瞧瞧吧，瞧了就安心了?！?/br>
    元蘭芳才匆匆退了下去。

    舒清嫵不過只是昨夜未曾睡好，剛又跪了一會兒，現(xiàn)下坐在椅子上，不一會兒就緩了過來。

    不過她還是用帕子捂著嘴，小口喝著桂圓紅棗茶。

    在等元蘭芳取折子的工夫，慈寧宮寢殿里一片安靜，宮妃們都老老實(shí)實(shí)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是低頭沉思就是佯裝喝茶，氣氛異常平和。

    沒有人主動問候太后，也沒人主動跟蕭錦琛請安，便是全家人都坐在一個屋里，也各自為政，無人交心。

    舒清嫵心想，這就是皇室的尊容和氣派。

    倒是張?zhí)笕淌懿涣诉@無邊的沉悶，突然開口說：“皇兒，哀家知道你忙，平日里連歇息的空閑都無，這回王選侍的喪儀，便由端嬪并惠嬪幾個一起cao持，哀家也能安心養(yǎng)病，可好？”

    蕭錦琛一聽就知道太后這是高高在上給自己臺階下，若是這邊自己能答應(yīng)，說不定過兩日太后身體就能好起來。

    若不然，蕭錦琛往后就得日日過來侍疾。

    他倒是不怕太后這么磨磨唧唧威脅他，只是他確實(shí)不耐煩cao心后宮事，治喪事宜交給誰來辦都不打緊。

    因此，他淡淡點(diǎn)點(diǎn)頭：“母后所言甚是，就依母后的意思辦就是，不過……”

    蕭錦琛

    話鋒一轉(zhuǎn)，還是道：“不過端嬪和惠嬪畢竟沒辦過這樣的事，還需要母后從旁指點(diǎn)，辛苦母后了?！?/br>
    他這么一暗示，太后立即就聽明白了。

    “皇兒最是孝順，母后省得，絕不讓皇兒多費(fèi)心?！?/br>
    這對母子有時候很奇怪，表面上說著最冠冕堂皇的客套話，似乎從未交心，可是一個眼神一聲咳嗽，就知道對方是什么意思。

    還真是挺有趣的。

    舒清嫵又喝了口茶，心道上輩

    子她怎么就沒發(fā)現(xiàn)這些彎彎繞繞，白白錯過那么多好戲。

    說話的工夫，元蘭芳回了寢殿內(nèi)。

    她把脈案并藥方一起呈給蕭錦琛，退后不再多言。

    蕭錦琛大概會看一些醫(yī)理，單論治病抓藥是萬萬不行的，粗淺一些的尚能看懂。

    他低頭認(rèn)真瞧著，一眼就看出太后近來確實(shí)有些痰濕迷癥，心火不停，脾虛體熱，到底不如往日里康健。

    但若說傷寒之癥，倒是沒有的。

    這也是太醫(yī)院沒有上報給蕭錦琛的緣由，太后這就是冬日老在溫暖的暖室里待著，略有些肝火上升罷了，說到底根本就沒病。

    --

    蕭錦琛用修長的手指點(diǎn)了點(diǎn)痰濕迷癥四字，倒是多想了幾分。

    母子二人說話，其實(shí)不用掩飾什么，又或者太后很清楚兒子到底有多精明謹(jǐn)慎，輕易也不怎么糊弄他。

    剛他答應(yīng)了端嬪的事，太后自然也不會繼續(xù)裝病，把脈案給他看了也是一個允諾。

    蕭錦琛安靜看了片刻工夫，然后就把脈案遞給元蘭芳，轉(zhuǎn)頭就跟太后溫言道：“母后如今病了，更是應(yīng)當(dāng)好好養(yǎng)病，可不能如往日那般大動肝火，這一大早怎么就讓舒婕妤跪著了？”

    他倒不是刻意維護(hù)舒清嫵，然而王選侍的事情尚未查清，就連他都未曾說舒婕妤有嫌疑，太后如此動作，待外面流言肆意，到底很不妥當(dāng)。

    蕭錦琛最不喜做隨意污蔑人的事。

    他確實(shí)是九五至尊，也到底是真龍?zhí)熳?，但他也是個很講究原則的君子。

    舒清嫵聽到蕭錦琛的話，一下子激動得熱淚盈眶，她低頭擦了擦眼角，看起來真是委屈極了，心里卻異常平靜。

    她知道，蕭錦琛只是看不慣太后的所作所為，他這般“維護(hù)”，為的不是她，而是他自己的堅持。

    太后不曾想他會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埋怨自己，也到底沒估量好舒清嫵在蕭錦琛心中的地位，因此剛平順下去的心一下子就又鬧騰起來。

    “怎么，皇兒的意思是，哀家還不能指摘一個宮妃了？”太后啞著嗓子說。

    蕭錦琛也不去看太后，只是淡淡掃了一眼面有病容的舒清嫵：“母后，兒子的意思是，便是位高權(quán)重也不能隨意污蔑他人，王選侍之死同舒婕妤無關(guān)，兒子昨日已經(jīng)查清，母后且不要再一意孤行?！?/br>
    他難得跟太后說這么多話，說來說去還是圍繞著舒清嫵，太后心里頭不痛快，卻也不知道要如何反駁他。

    剛剛那一出，太后確實(shí)是存了給侄女端嬪出氣的念頭。--

    太后略往下拽了拽錦被，聲音也有些不悅，卻能聽出努力壓下去了。

    “好了，是哀家錯怪了舒婕妤，”太后的聲音傳過來，“舒婕妤，你不要往心里去?！?/br>
    舒清嫵被周嫻寧扶著起身，一邊說話一邊咳嗽：“娘娘哪里的話，孝順太后本就是臣妾的本分?！?/br>
    她這話說得漂亮極了，

    可連著咳嗽，越聽越讓太后心里不痛快。

    仿佛她是被自己折磨病的一樣，不過是做給皇兒瞧的，德行。

    太后心里罵了幾句，讓她趕緊坐下，卻對蕭錦琛溫言道：“你這孩子，前頭一定很忙，且趕緊回去忙正經(jīng)事吧，我這里有采荷陪著，不要緊的?！?/br>
    蕭錦琛要的就是這句話，他剛一起身，所有宮妃也跟著起身了。

    “你們陪母后再坐一會兒，”蕭錦琛淡淡道，“母后，朕改日再來看望您，這就先回去了?！?/br>
    他說完話也不用人送，大踏步離開慈寧宮，似乎一點(diǎn)都不想在這里多待。

    太后今天也算是達(dá)成所愿，她也不耐煩再躺在床上，便也出言讓大家都回去，只留張采荷一個人在慈寧宮。

    正巧，除了張采荷也沒人愿意伺候她。

    周嫻寧扶著舒清嫵，慢慢走在馮秋月身后。

    便是大家都在往外走，她也能感受到扎在自己身上的那許多視線，那些視線里，有嫉妒、好奇，也有探究、思索，每個人對她的態(tài)度都不同，每個人的想法也天差地別。

    舒清嫵卻慢條斯理往外走，仿佛毫無察覺，又似乎委屈不滿，總歸低著頭沒有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