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她靜靜看著貼在頰邊的嬰兒，充滿著痛苦的臉上漸漸現(xiàn)出一抹溫柔的淺笑。

似乎是覺察到她的視線，一直緊緊閉著眼的嬰兒突然睜開了眼。

他有一雙漆黑的仿佛閃耀著漫天星辰的眼睛。

在母親驚喜的注目下，他張開嘴，發(fā)出在這人世間第一聲響亮的啼鳴。

………………

“你出生于無終道，一間不知名的小旅館?！?/br>
盤膝坐于墓碑前的余老頭，注視著眼前的墓碑，目光中有無數(shù)追憶，無數(shù)懷念。

他用平淡的口吻向李慎講述，那些發(fā)生在對方出生之前的事情。

“那是一個雨夜?！?/br>
“你的母親叫李蕓，是大盤識最美的女人，國王的第三個女兒，草原上的一只飛鳥。”

“你的父親，是毀了這一切的男人，他毀滅了大盤識，燒光了草原，將飛鳥逮進了籠子?！?/br>
“他叫李鐵衣?！?/br>
第91章巡視東荒（五）

大盤識是大唐語的叫法，其原本的含義，是來自北方。

這是一支來自北地深處的半獸人部落，他們一路向南遷徙至此，在這片肥沃的草原上扎下腳跟，建立了大盤識。這是一個年輕的王國，而這一年，王后生下了第三個女兒，并給她取名為天南云。

小公主生來的美貌成了整個大盤識的驕傲，她有一雙比天上月牙還要美麗的翠綠眼睛，當(dāng)她歡笑時，草原上的鳥兒都會為她歌唱。年輕的小伙子們掰著手指數(shù)著她成年的日子，做夢都想成為那個娶到她的幸運兒。

小公主卻并不想嫁人，每當(dāng)她問起女仆們?yōu)楹伍L大了便要嫁人，她們都會嬉笑作一團，委婉的同她解釋說：那要等你長大了，知道什么是男人了，自然便會懂了。

天南云一天天長大。

在又一次被商人們以次充好欺騙后，大盤識的國王憤怒到了極限，宣布禁止與外來的商人們交易。王國內(nèi)的智者和以往信用良好的商會紛紛向王游說，可誰也改變不了他定下的主意，被他的頑固和傲慢激怒的商人們放出狠話，要叫他為自己所說的話后悔，可王不屑一顧，在他眼里，這些商人們也就只會動動嘴皮子罷了。

可他錯了。

被他當(dāng)成軟弱羊羔的商人們背后，有著一座名叫長安的城池。商人們以‘剿殺非人種’的名義發(fā)布了任務(wù)，在千年戰(zhàn)爭早已過去的當(dāng)今，仍對非人種采取趕盡殺絕態(tài)度的，只有西陸光明帝國。傭兵公會的確保留有‘剿殺非人種’這一分類，但那是針對血族等與人類無法共容的危險非人種，商人們對大盤識王國的報復(fù)，卻是鉆空子假借了這條名目。

公會不是法庭，不會宣判對與錯，傭兵們更不會理會這些。

天南云成年的那一天，來自于長安的傭兵們在她眼前殺死了她父親和母親，將王國中所有的男人屠戮殆盡，女人挑選年輕貌美的裝進籠子，剩下的統(tǒng)統(tǒng)殺死，連小孩與老人也沒有放過。

他們毀了她的一切。

披頭散發(fā)被關(guān)進籠子的天南云，看著火燒連天的草原，在一天之內(nèi)明白了什么叫做長大。

然后她遇見了那個男人。

那個讓她懂得什么是男人，成為她一生揮之不去的，噩夢的男人。

………………

中土，長安。

血屠會館中有座鴛鴦湖，湖中養(yǎng)著許多魚。

兩位老人在湖邊釣魚。

“我說小李啊?！焙诘鬯箵沃~竿，扭過臉看坐在旁邊的李鐵衣，眨巴著眼睛很有點不耐煩的樣子，“你大清早的來找我，就為了從我家魚塘里釣幾條魚？”

話音未落，李鐵衣手一抬，釣上一條五六斤的大鯉魚。他將魚鉤從魚嘴唇上解下，甩手將魚拋回湖中，重新上了餌，再次甩桿。

黑帝斯瞟一眼人那空蕩蕩的魚桶，癟癟嘴，不說話了。

“我來找你，自然是有事?！崩铊F衣持著釣竿目不斜視道，他頓了頓，又道：“只不過我還沒想好。”

黑帝斯‘呵’了一聲。

血屠與輝光向來是冤家，黑帝斯與李鐵衣明爭暗斗幾十年，像這樣和和氣氣坐在一起的機會還真不多。按理說，黑帝斯是聲名遠(yuǎn)揚的智者，李鐵衣卻是人盡皆知的‘庸碌之輩’，兩人不在一個檔次，應(yīng)當(dāng)是后者被前者牽著耍才對?？蓪嶋H，要說這長安城里黑帝斯最忌諱的人是誰，那毫無疑問正是面前的李鐵衣。

李鐵衣不是藏拙，他只是太規(guī)矩。

輝光當(dāng)主該做的事情，他都做得很好，不該做的事情，他一樣也不碰。整個人就像是照著模板造出來的木頭人，所有的光彩都來自于他腦袋頂上輝光當(dāng)主的身份，看不見半點屬于他個人的色彩，也無怪乎會落得個‘庸碌’的名聲。

可年輕時的李鐵衣，卻不是這樣的。

倘若讓黑帝斯來評價，年輕時的李鐵衣，是一頭鷹，一頭不飛則已，一飛必定驚人的隱忍之鷹。

“這座鴛鴦湖，是血屠七，親手挖給李清音的定情信物。”

李鐵衣突然開口道，目光注視著面前波光粼粼的湖面，眼中有些復(fù)雜難明的東西閃爍。他微微扭過頭，看向身旁的黑帝斯。

后者正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李慎是我的兒子?！?/br>
李鐵衣輕飄飄丟出這句話，而黑帝斯也并未露出驚訝神情，甚至連假裝的驚訝都懶得擺。

“所以呢？”血屠的不死宰相露出玩味笑容，向輝光的現(xiàn)任當(dāng)主明知故問道，“你打算干什么？”

“我想替他向楊寶寶求親?！?/br>
一聲尖利的鶴鳴從遠(yuǎn)處湖面響起，雪白的羽翼撲騰著，丹紅的長爪在湖水上抓出幾道細(xì)長的漣漪。

黑帝斯無聲瞇起了眼。

“李慎已經(jīng)娶妻。”他半瞇著眼盯著李鐵衣，話音略有幾分冷漠，“你是要我家寶寶，給他做??？”

“那倒不會?！?/br>
李鐵衣掂了掂手上釣竿，淡然一笑。

“只要你點頭，其他的，自然由我來cao辦?！?/br>
………………

天南云第一次見到李鐵衣，是在籠子里。

她和其他的女奴一樣，被關(guān)在籠子里餓了足足三天，然后才有了第一口水喝。她們一路跟著車隊顛簸，吃喝拉撒都在籠子里，沒有絲毫做人的尊嚴(yán)。每逢車隊停下休息，便會有傭兵聚在籠子外，對她們指指點點，這當(dāng)中天南云因為顯眼的容貌，更是被當(dāng)成珍獸般，她不肯在籠子里像其他人一樣當(dāng)眾便溺，便寧可不吃不喝，也因此飛快的虛弱下去，奄奄一息。

她的絕食舉動，引來了管理者的注意，他們撬開她的嘴，往里灌進流食，可一旦他們松開手，她又會立刻嘔吐出來。被激怒的管理者剝掉了她的衣服，將她用繩子捆在鐵籠的欄桿上，威脅她倘若不乖乖配合吃東西，便這樣一直捆到長安去，讓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