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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寒山集,走在最前的余老頭突然停下腳,回身道:“少主,我有話講。”李慎看著他。“講?!?/br>“我知道您重情重義,對庚軍的感情也很深,但您覺得,這樣便足夠了嗎?”余老頭毫不避忌的與李慎對視,目光中盡是坦誠。“大丈夫在世,寧為雞頭不做鳳尾,一輩子仰人鼻息看人臉色屈居人下,您,忍得了嗎?”他不待李慎回答,便自顧搖了搖頭。“您忍不了,您不是那樣、不是我們這樣的人……我打小看著您長大,您生來便不是做狗的料,我不知那庚衍用了什么手段能將您馴的服服帖帖,但也改不了您的本性?!?/br>“情義這東西,說來可笑,親兄弟尚且鬩墻,親父子尚且反目,您又拿什么擔(dān)保,有朝一日它不會變呢?”李慎又一次被堵的無言以對。他無言以對,是因為對方說的一點沒錯……甚至這樣的問題,他也問過自己。——值得嗎?為那一句承諾。值得嗎?為了一個庚衍。……他不知道啊。沉默到最后,李慎合上眼,低聲道:“我答應(yīng)過他的?!?/br>——要陪他看長安巔。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魔咒一般在耳邊環(huán)繞的話語,觀洲的城墻上,北地的雪窟里,火燒連城,南海之涯,白山頂上,會館天臺……你要陪我,你要陪我,你要陪我,你要陪我……——好,我陪你。——也許是我上輩子欠你,要將這一生都賠給你。………………回到船上,仆人來通報,說是李鐵衣醒了。“醒了?”李慎解開身上被雨水打濕的大氅,甩手丟給余老頭,“帶我去看看?!?/br>李鐵衣的房間中彌漫著濃重的藥味,桌上還放著碗沒喝完的藥湯,他靠在床頭,看著走進來的李慎,虛弱的點了點頭。“你來了……過來坐?!?/br>李慎依言坐在床邊,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什么。李鐵衣虛弱的笑著,沖他搖了搖頭。“你都知道了吧……我,不是個稱職的父親……”如果李鐵衣是好端端的坐在那兒,李慎多半會不客氣的叫他閉嘴,可眼下人這奄奄一息的模樣,他也不好說什么重話,只微微皺了皺眉。“我本沒想……弄成這樣,我……咳咳……”李鐵衣捂著嘴咳彎了腰,李慎伸手扶住他,皺眉道:“你還是躺下休息吧,解藥我會想辦法給你拿回來,放心。”“咳咳……沒事,我活的也夠了……”李鐵衣斷斷續(xù)續(xù)的說著話,被李慎帶著點強硬的按回床上,他笑著看著李慎,眼中盡是滿足,“只要你能好好的,把我的位子接下來,我就……咳咳……死而無憾了……”李慎張了張嘴,把到嘴邊的話咽回去,改口道:“我不會讓你死的?!?/br>李鐵衣虛弱的說不出話,只看著他,微微笑著,有欣慰,有滿足,亦有擔(dān)憂。本來想說的話,在這時候也當(dāng)真說不出口,李慎將被角給人掖好,站起身一言不發(fā)的轉(zhuǎn)身離開。他走以后,過了片刻,灰衣老仆從門外進來,攙起李鐵衣,喂他將沒喝完的藥繼續(xù)喝完。“主人,依我所見,少主他恐怕……還是不愿意啊?!?/br>李鐵衣神色淡然,低聲道——“那我就去死好了?!?/br>………………雖說是休息,也不可能將那一屋子人撂在那太久,約莫半個時辰后,李慎穿上被烘干的大氅,捧著手爐再次踏上剛才走過一遍的路途。他臉上依舊沒什么表情,余老頭也看不出他心中在想什么,這一次回去,他就得面對剛才那個答不上來的問題。這么短的時間,李慎能有答案嗎?那答案,又是否能叫人滿意呢?一行人回到漆黑的大門前,捧酒的老人上前一步,卻被李慎抬手揮退。這一次他沒叫人開門,而是親手推開了面前的大門。滿屋子人回頭來望。李慎依舊目不斜視的從眾桌間走過,只不過在經(jīng)過靠近主席臺的一桌時,停下腳,從桌上拿了一小筐花生。他端著花生坐上了主席臺。“許世嘉是哪個?”李慎明知故問道,“把解藥拿出來?!?/br>被點到名的老人抬起頭,猶豫了下,站起身施了一禮,道:“您是在叫我?這個,解藥?老朽不知您說的是……”“李鐵衣中了敗血之毒,解藥在你手里?!崩钌鞔驍嗨脑?,毫不在意的說出了令滿場震驚的發(fā)言,他拿起一顆花生,指尖硬生生碾開外殼,捏著果仁送進嘴里,看著那滿面錯愕的許世嘉淡然道:“拿不出解藥,我滅你滿門?!?/br>“你!”“我想你們是搞錯了坐在這里的意義,到這來,不是讓你們選邊站,是告訴你們沒得選?!崩钌黝^也不抬的捏著花生,聲音并不大,卻在寂靜的會堂中宛如雷鳴。“想將來,想以后,不如想想眼下。”他抬起頭,漆黑的獨眼靜靜注視著滿場人。“剛才聽你們講了那么多,現(xiàn)在,我就給你們講講,我的道理?!?/br>“我的道理就是,不聽話的,滅你滿門?!?/br>“豈有此理!”一名老婦拍案而起,怒指李慎,“你也太……”她的話音戛然而止,一粒剝開的花生仁釘在她舌頭尖,將話語盡皆釘了回去,老婦震驚的瞪大了眼,顫抖著伸出手去取那粒釘在舌尖的花生仁,只見那里凹進去一個rou眼可見的血坑,鮮血如泉涌般向外溢出。她下意識便要尖叫。“你再出一聲,我要你的命。”李慎道。一只手從旁捂住了她的嘴,卻正是她的丈夫,兩人面色蒼白的坐下,老婦渾身疼的顫抖,緊緊攥住了夫君的手臂,后者敢怒不敢言的望著李慎,面色鐵青。李慎依舊在剝花生,他只有一只手,只能將花生殼硬生生碾碎,細(xì)如粉塵的殼渣簌簌落到桌面,積起小小一堆。“這世上的道理,說來說去,不過是看誰的拳頭大……你們與輝光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盼的是它好,不是它變壞……如今李鐵衣未死,你們就該站在他這邊,因為他才是輝光的當(dāng)主,我說的不對嗎?”“事情越快解決越好,亂子越小越好,有誰還想著投機,想著往后,我現(xiàn)在就送他全家上西天?!?/br>李慎看了眼站在臺邊的余老頭,后者明白過來,走上臺,將對方之前吩咐寫好的檄文攤開,壓放在主席臺上。“從左到右,一個個上來,在這上面簽字畫押按手印,有不愿意的現(xiàn)在就說出來,給你個痛快,省得我到時候一家一家去滅你們滿門?!?/br>那檄文,自然是對李慕白的,在上面簽字畫押,到時候一公布,就等于和李慕白站在了對立面……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