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

    都是中國菜, 清炒蕓豆、清蒸海魚、東坡rou、加了個土豆排骨湯，熱氣騰騰。

    自從確定了兩人真的挺熟之后, 阿蠻對簡南就更上心了一點, 做的都是很費勁的菜，她照著菜譜一絲不茍, 嘴里哼著不成調(diào)的歌，菜的分量很多，按照她平時觀察的簡南的口味，沒有放辣，口味偏甜。

    簡南中途從房間里出來一次, 盯著阿蠻的背影發(fā)了一分鐘的呆。

    “你干嘛？”阿蠻在用棉線捆豬rou，扎得太緊把四四方方的豬rou勒出了腰, 她頗有些氣餒, 語氣聽起來火氣十足。

    “……廁所?！焙喣先鐗舫跣?。

    “……左拐?！卑⑿U以為簡南被心理醫(yī)生問傻了都忘記廁所在哪了。

    “你除了不愛吃辣椒之外還有什么特別忌口的？”阿蠻終于綁好了一塊四四方方的rou，等簡南從廁所出來后, 揚聲問了一句。

    “……棉線?！币恢庇行┳呱竦暮喣弦驗閳D像記憶，該抓的重點仍然抓得很牢。

    “滾蛋！”阿蠻遠(yuǎn)遠(yuǎn)的沖他踹了一腳，“那是用來好看的，不是給你吃的?！?/br>
    聲音帶著笑, 臉上也帶著笑。

    簡南夢游一樣的走進房間，夢游一樣的關(guān)上門。

    他剛才和吳醫(yī)生溝通花了很長時間思考措辭，就像昨天偷偷藏起貝托的包裹一樣，他很難用語言表達(dá)他的心情。

    所以他從白蘭香說起，說到一半出去上了趟廁所，瞬間又不知道應(yīng)該用什么樣的語言來描述他剛才的心情。

    阿蠻圍著圍裙，她并不適合圍圍裙，居家的東西和她左臂的葎草紋身并不搭配，可是這樣的反差，視覺沖擊很強。

    她做飯也不是那種讓人驚艷的味道，照著菜譜中規(guī)中矩，偶爾會很咸偶爾會很甜。

    可他打開房門看到阿蠻彎著腰拿著棉線專注扎五花rou的那一刻，他的鼻子酸了。

    毫無預(yù)兆的，眼眶紅了。

    除了痛、除了恐懼、除了憤怒、除了生理反應(yīng)，這是他記事以來第一次，莫名其妙的鼻子酸了眼眶紅了。

    “吳醫(yī)生。”簡南低下頭又抬起頭，“我很想知道一個人的過往?！?/br>
    這輩子第一次。

    他想知道她為什么會變成沒有姓的阿蠻，想知道她為什么有多次被虐打的經(jīng)歷，想知道她在切市這個地方，到底是怎么活下來的。

    按照貝托的說法，她和貝托開始生死斡旋的時候才十六歲。

    昨天晚上在地下拳擊館，她說女孩子在治安混亂的地方得要學(xué)會自保技能才能救命。

    她說打架的時候，除了攻擊，就都是防守。

    她喜歡孩子，和小姑娘說話的時候總是彎著腰和她們平視，嬉笑怒罵都是最放松的模樣。

    她有很多面，藏在很深的地方，平時露在外面的樣子生人勿進兇神惡煞。

    他……和她很熟。

    熟到產(chǎn)生了分離焦慮癥，熟到鼻子酸了眼眶紅了。

    “吳醫(yī)生?！焙喣峡粗曨l里那個和藹微笑的女人，“一旦跨過了人與人之間最安全的距離，是不是就再也回不去了？”

    是不是就會失控。

    他問。

    緊緊握著手，指關(guān)節(jié)用力到發(fā)白。

    ***

    阿蠻不能確定簡南的心理咨詢到底成不成功，他說他通過測試了，評估結(jié)果一切正常，他的分離焦慮癥對現(xiàn)在的工作不會有消極影響，下一次評估會按照之前的頻率進行，一切看起來都很正常。

    但是阿蠻眼睜睜的看著簡南把棉線吃進嘴里，還嚼了兩下。

    他甚至只拿出了寫著他名字的餐具，再也沒有把一大家子人一字排開放在桌上嚇人。

    “我想自己吃?！焙喣辖忉屃艘痪洌⒆託獾陌阉胰说牟途甙?，放到很遠(yuǎn)的地方藏了起來。

    像個心情很亂想要一個人單獨靜靜的孩子。

    “那我……”阿蠻猶豫了，“要不要回避？”

    “……我想和你吃?！焙喣蠐Q了個更直白的說法。

    阿蠻這次燒的都是他愛吃的菜，沒有放辣椒，這頓飯是為他做的。

    他想兩個人一起吃。

    阿蠻搓搓鼻子。

    簡南的直白有時候會讓她想歪，換個男人來說她可能會揍他的那種歪。

    “吳醫(yī)生說，我的表現(xiàn)并不是典型的分離焦慮癥?！焙喣铣粤艘豢谌匀挥行┬任兜暮ｔ~，決定今天的主菜應(yīng)該是那碗東坡rou。

    “嗯？”阿蠻聽得很認(rèn)真。

    “她說我應(yīng)該是在新的環(huán)境里面認(rèn)識了新的人，產(chǎn)生了新的社交需求和新的情緒?！焙喣弦豢跉庹f了四個新的，“她覺得只要不是負(fù)面的情緒，對我來說，都是好現(xiàn)象?！?/br>
    “哦?！卑⑿U沒聽懂。

    反正評估結(jié)果是正常的。

    對深奧的東西不是太有上進心的阿蠻開始往自己飯碗里盛湯，滿滿的一碗湯泡飯，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

    “你……吃慢點。”簡南皺眉，“這樣對胃不好?！?/br>
    阿蠻翻了個白眼，當(dāng)著簡南的面把那碗飯灌進嘴里，三分鐘，一碗飯。

    ……

    簡南默默的嚼著自己的白米飯。

    他把吳醫(yī)生剩下的話都省略了。

    吳醫(yī)生說，他會出現(xiàn)情緒波動的點和普通人不太一樣，他對感情的需求也和普通人不一樣，她一直以來都十分不贊成他為了能夠像普通人，背熟每一個社交準(zhǔn)則，把自己活成輸入輸出的機器人的生活方式。

    她警告過他很多次，這樣的生活方式會讓他離正常的情緒更遠(yuǎn)，對他的病情并沒有任何幫助。

    可是她也明白，他這樣的生活方式是為了能夠讓自己更好的社會化。

    他的工作需要社會化，她清楚他因為缺乏社會化失去了多少次機會，付出了多少代價。

    吳醫(yī)生對他這次的問題，表現(xiàn)的比他想象中樂觀很多，她問得很詳細(xì)，甚至對他好幾次出現(xiàn)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用言語描述的行為表示出了欣喜。

    她鼓勵他更多的去和新朋友接觸，在沒有出現(xiàn)攻擊性負(fù)面情緒的前提下，他可以試著不要用他現(xiàn)在和普通人社交的準(zhǔn)則去對待新朋友。

    她說他需要走出舒適區(qū)，她覺得他在現(xiàn)在這個心理評估結(jié)果范圍內(nèi)，是可以去嘗試一些更加激進的方法的。

    她鼓勵他越界。

    他自己也是實驗室里常年做實驗的人，他能理解吳醫(yī)生說的那些理論確實能帶來他們想要的結(jié)果。

    但是對方是阿蠻。

    阿蠻在人際交往上也有一堵很厚的墻，她是個很好的聆聽者，但是她從來不提她自己。

    “你說普通話有時候會有一點南方口音?！焙喣铣粤藘闪Ｃ罪垼⌒囊硪淼拈_口。

    “我還能有北方口音，還會好幾個地方的方言?！卑⑿U隨便顯擺了兩句，“我在語言上面有點天賦?！?/br>
    各種發(fā)音的英語、西班牙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