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軒寬心地笑了，道：“你想起來了?！?/br>
葉矜對自己的初中生涯只有著很朦朧的印象，他剛上初中不久，腦子不甚開竅，還沒徹底感受到青春白衣飛揚的氣息，就被拎進(jìn)了塔里。實話說，他幾乎不記得班上的任何一個同學(xué)的名字，也不記得自己坐在哪個位置，連平時上學(xué)都要做什么，都模糊得仿佛那段時光是自己腦海中臆造出來的一樣。只有第一次現(xiàn)身就吃了他的頭發(fā)的大白和大腦皮層針扎一樣的痛楚來得如此真實。

說不定他根本就沒有過初中時代，他只不過是聽別人的回憶，在腦海中重新想象了一番自己似曾相識的中學(xué)時代。

對于陸軒，他只覺得班級中似乎有幾個家世優(yōu)越，笑容得體如宣傳海報上的優(yōu)秀學(xué)生的班干部，至于是班長還是學(xué)習(xí)委員還是其他，他實在搞不懂。那時候的葉矜和陸軒，即使在同一個教室內(nèi)，凡是一個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他們是不同世界的人，那差異從人的眼睛里，一舉手一抬足的動作里，從笑容里散發(fā)著隱隱的違和氣息。陸軒現(xiàn)在的笑容和那時候仿佛也沒什么差別。他輕咳了一聲，道：“啊，好久不見?！?/br>
陸軒笑道：“你初二不是退學(xué)了嗎，大家都很擔(dān)心你?！?/br>
葉矜道：“不好意思……”

這時，江藍(lán)走了出來，葉矜有點擔(dān)心他現(xiàn)在行尸走rou的，什么時候就把自己栽溝里，連忙拉住了他。

陸軒殷切地拉住他的手，“你現(xiàn)在在B市定居嗎？住在哪兒？還在塔里面嗎？這幾位是……？”

葉矜摸了摸鼻子，轉(zhuǎn)身看了看身后的兩人，道：“呃，他叫范陽洲，是我的朋友，這位是江藍(lán)，是我朋友的小孩兒?！?/br>
“這兩位都是向?qū)О?，幸會幸會?！标戃庍^去和范陽洲握手，在江藍(lán)那里碰了一鼻子的灰，江藍(lán)的手一直沒從口袋拿出來，警惕地看著對面的人。

葉矜道：“不好意思，他有點認(rèn)生……”

“沒事沒事?！标戃幍?。

葉矜問：“你怎么知道他們是向?qū)В俊?/br>
如果說哨兵因為長期的軍事訓(xùn)練在人群中有種鶴立雞群的戾氣，那么向?qū)Ь褪遣伙@山不露水的類型了，除了說話溫柔一些（然而還是有江藍(lán)這種兇殘的例外），身體柔弱一些，他們和普通人看上去沒有什么區(qū)別。陸軒能知道范陽洲是向?qū)?，他不意外，范陽洲是向?qū)е械南驅(qū)В睦镆昏?，那眼神，那微笑，簡直就是公交車上塔的輪播廣告的男主角。

可江藍(lán)……

陸軒道：“你忘了，我父母之前都是塔的訓(xùn)練官，我小時候還經(jīng)常去塔里的青少年訓(xùn)練營玩兒呢，看異能者，我是一看一個準(zhǔn)?！?/br>
范陽洲笑笑，說：“您真是不可思議。”

他感受到陸軒只是一個普通人，沒有精神線，沒有量子獸，沒有任何區(qū)別于普通人的東西。他遞了一個眼神給葉矜，葉矜緊繃的狀態(tài)立刻松懈了，道：“那真是好久不見了，你來醫(yī)院是做什么啊？生病了嗎？”

陸軒苦笑，“內(nèi)人身體不太舒服，在留院觀察。今天過了探望時間，下次讓你們見見面?！?/br>
葉矜默然，道：“你也要多多保重身體?！?/br>
陸軒點頭，換了個輕松一點的話題，“你怎么樣了，有孩子了嗎？”

葉矜道：“有，快三歲了，下次來我家做客，可以見見他?！?/br>
陸軒含笑，“一定。”

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啊，我公司還有些事情，就先走了?！彼麖奈餮b口袋取出一張燙金的名片，“有時間約我?！?/br>
葉矜有些手足無措，“呃，我沒有名片?！?/br>
陸軒笑笑，“沒關(guān)系，總能聯(lián)系上的。”

葉矜雖然不記得陸軒，可是陸軒帶來的，是他作為一個普通人，在一個普通的家庭中生長的一部分記憶，這些老舊而仿佛夢境的過往，讓與之相關(guān)的一切都染上淡淡的溫情。他能和范陽洲溫煦談?wù)撍務(wù)撍麄児餐J(rèn)識的哨兵或者向?qū)?，唯獨無法同他們一起回憶懵懂的少年時光。

他對他們點點頭，特意俯下身對江藍(lán)微微一笑，“下次見咯，小朋友?！?/br>
江藍(lán)皺著眉頭，把臉扭到一邊。

范陽洲感覺一種無形的巨物逡巡而來，透過身體，又像一陣風(fēng)一樣散了。是量子獸，他疑惑地看了看江藍(lán)。

江藍(lán)不是不會把量子獸放出來了嗎？

陸軒突然轉(zhuǎn)身，對葉矜說：“對了，葉矜，你家的事情，我覺得很遺憾?，F(xiàn)在叔叔還好嗎？”

葉矜說：“我不知道?！?/br>
陸軒笑笑，走了。

范陽洲心頭涌現(xiàn)出一股突如其來的惡心感，仿佛深陷在腐爛發(fā)臭的沼澤中，心臟受到擠壓而狂跳，那種異樣讓他幾乎毛骨悚然。那不是他自身的情緒，而是他的伴侶傳達(dá)給他的。范陽洲立刻扭頭看葉矜，發(fā)現(xiàn)他不對勁，他在極其細(xì)微，不易察覺地顫抖著，從指尖到頭發(fā)絲，他身體的每一寸都仿佛暴風(fēng)雨前躁動的森林，齊齊揮舞著不安的枝丫。

好像是一根拉得緊緊的琴弦，每一絲的波動都好像是要鳴出一個短促的高音然后崩斷。

“葉矜！”范陽洲立刻握住了葉矜的手，感覺潮濕而冰涼，他用力捏緊了一些，想要讓他回過神來。

兩只量子獸齊齊現(xiàn)身，仿佛把空氣也攪得混沌。

范陽洲分神把大白用精神觸手制住，他明白大白是葉矜情緒的極端化表現(xiàn)，如果不制住大白，葉矜也許很快就要失控了。

葉矜臉色蒼白，眼神漂浮在空中，像是怎么也找不到焦距。他邁開腿向前走了一步，突然彎下腰，捂住喉嚨嘔吐起來。

“葉矜！”范陽洲連忙沖過去，用膝蓋支撐著他，拍他的背。

為什么突然之間葉矜會變成這樣，和陸軒有沒有關(guān)系？是不是吃壞了什么？葉矜的不安幾乎要沖破他的精神圖景，范陽洲卻不知道因為什么。

葉矜吐完胃里的東西開始吐膽汁，吐到什么東西都沒有，只能干嘔。

范陽洲道：“葉矜，我們?nèi)メt(yī)院好不好？”

葉矜搖搖頭，眼睛通紅，生理性的淚水從他眼睛里滾落，“不要。”

范陽洲道：“你胃難受嗎？頭疼不疼？”

葉矜捏住了他的衣袖，“帶我回去?！?/br>
他眼前一黑。

第59章結(jié)合熱

悶熱的暑氣一個夏天也無法從狹小的房門散溢開來，他頭疼欲裂，感覺每一寸皮膚都在被一把鈍刀子無窮無盡地來回摩擦。一雙手接住了他，溫?zé)岬乃温湓谒念^頂，仿佛酸楚的感覺也被放大了一千倍。有人抓住了他，他喊著疼，可是沒人管，視線全是高頻的閃光點，牽扯著神經(jīng)隱隱作痛，仿佛失明。

只聽見撕心裂肺的哭聲，不知道是誰的。

葉矜是被燒醒的，他口干舌燥，感覺胸口有一團(tuán)火，喉嚨有一團(tuán)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