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了張嘴，這一刻，他忽然讀懂了她的眼神。

    他本想說什么，聲音卻哽在喉嚨里。

    半晌過去，直到夏天晴慢慢的抽出自己的手臂，頭也不回的出了門，陸明洋依然站在原地。

    ……

    夏天晴很快回到Live Life事務(wù)所，直奔尚欣的辦公室。

    尚欣的門開著，夏天晴立在門口，在門板上敲了兩下。

    尚欣抬眼，好像一點都不意外她會來，說：“把門關(guān)上，進(jìn)來說。”

    夏天晴面無表情的進(jìn)了門，走到尚欣的辦公桌前，直截了當(dāng)?shù)膯枺骸吧锌?，齊健接手立陽的爛尾樓項目，是你安排的么？”

    尚欣靠在辦公椅里，看著夏天晴，半晌才說：“哎，立陽的人太不老實了，他們一開始就沒跟我說實話。要不是昨天我聽你說了整個情況，現(xiàn)在還被蒙在鼓里。你說的對，從結(jié)構(gòu)上考慮，這個樓盤出事的概率很高?！?/br>
    夏天晴不解：“既然如此，為什么還要讓齊健去？”

    為什么不推掉項目？

    尚欣說：“齊健的專業(yè)能力不合格，今年已經(jīng)過去一半，他的績效連別人的三分之一都不到，年底我們會考慮勸退。不過在那之前，我想先用紅包的事試試他?！?/br>
    夏天晴越發(fā)不懂了。

    “按照流程，就算齊健收紅了包簽了字，接下來還需要審核蓋章。如果這個圖過我的手，我是不會蓋的，哪怕?lián)Q其他注冊來，我也不會保持沉默……”

    審核蓋章有兩道程序，一個是注冊章，注冊結(jié)構(gòu)師加蓋，另一個是出圖章，由公司加蓋。

    只是夏天晴剛說到這里，話就頓住了，忽然間她好像明白了什么，看著尚欣的眼神也透露出不可思議。

    直到尚欣肯定道：“我知道你一定不會蓋章，你是最講專業(yè)原則的，齊健如果搞小動作，你也不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br>
    所以這個圖，根本出不了公司。

    夏天晴倏地笑了一聲：“齊健拿了紅包卻沒辦成事，接下來，施工方會跳腳，事情會鬧大，齊健也會被所里追究責(zé)任，提早辭退?！?/br>
    尚欣眼里流露出一絲欣賞：“反過來，就算他經(jīng)受住考驗，孫總恐怕也會問責(zé)，到時候再翻看他的績效，一樣是差評。不過我現(xiàn)在就可以很肯定的告訴你，齊健一定會收紅包?！?/br>
    顯然，尚欣把一個環(huán)節(jié)都估算到了。

    一邊是收受利益，一邊是孫構(gòu)問責(zé)和績效不過關(guān)，不管齊健怎么選，他都會走人。

    夏天晴看著尚欣，沉默了。

    她知道，如果這事?lián)Q做是她，尚欣一定會保，因為她專業(yè)過硬，是結(jié)構(gòu)部的金招牌，相比之下，齊健只是個拖后腿的，他能否在這里生存下去，只能看他自己的本事。

    也許，她選擇現(xiàn)在就閉嘴，服從尚欣的安排，才是最明智的。

    可夏天晴站在那里好一會兒，心里到底還是放不下。

    只是放不下什么呢，她一時也說不上來。

    隔了幾秒，夏天晴才說：“績效不合格，那是他實力不夠，但是現(xiàn)在明知有坑，還推他下去，性質(zhì)可就變了?！?/br>
    尚欣不以為然：“管理人才有時候需要一些手段?！?/br>
    夏天晴很快接道：“最主要是，終于騙了一個倒霉蛋上當(dāng)，就算事情鬧大了，只要開除齊健，孫總那里也能交代了?！?/br>
    這話落地，四周一片死寂。

    尚欣依然在笑，可那笑容卻逐漸冰冷：“就算是，也不是你該過問的，你已經(jīng)越權(quán)了?！?/br>
    夏天晴終于不再說話，她心里的不認(rèn)同，不理解，種種復(fù)雜的情緒，在這一刻全都被硬生生的壓了下去。

    但她的確越權(quán)了。

    夏天晴垂下眼，緩慢的吸了口氣，再開口時，情緒已經(jīng)平定：“很抱歉，尚總，耽誤你的寶貴時間，既然這是公司的決策，我絕對服從。沒別的事我就先去忙了。”

    只是剛轉(zhuǎn)身，就聽到尚欣說：“你能這么快就明白整件事，看得這樣通透，其實我也有點意外。天晴，你在這方面是有潛力的。”

    夏天晴卻站在那里一動不動。

    尚欣說：“對了，九點半會有幾位新同事過來，兩個建筑，兩個結(jié)構(gòu)，你記得去收人?！?/br>
    夏天晴這才走向門口：“是，尚總。”

    ……

    離開尚欣的辦公室，夏天晴沒有回部門，而是先去了會議室。

    距離九點半還有二十分鐘，她將包放在桌上，一個人坐了許久。

    人冷靜下來，思緒也跟著沉淀，漸漸的她也想明白剛才為何憤怒，為何要出這個頭。

    其實嚴(yán)格來說，齊健只是她的下屬，沒有私交，他的專業(yè)能力是真的爛，如果是從績效考核上來說，她不會保這個人。

    今天的事?lián)Q一個情景，她恐怕也不會往心里去。

    但偏偏做這個決定的人是尚欣，是她在這個行業(yè)里最崇拜的學(xué)姐。

    在這個項目里，尚欣原本是左右為難的，但她今天玩得這一手“棄卒保帥”，連孫構(gòu)都算計進(jìn)去了。

    推了齊健出去，這件事一定會辦砸。

    等東窗事發(fā)，孫構(gòu)也只會找卒子出氣，不會再為難尚欣。

    自然，這個爛尾樓也不會再麻煩Live Life。

    這一套彎彎繞繞的，如果是孫構(gòu)的主意，夏天晴根本不會覺得驚訝。

    但現(xiàn)在出招的人竟然是尚欣。

    她還真是，越來越像孫構(gòu)了。

    想到這里，夏天晴心里像是打了個結(jié)。

    ……

    此時，辦公大樓一層。

    江堰身著淺色襯衫長褲，慢悠悠的走到電梯間。

    前面已經(jīng)站了三個人，兩男一女。

    兩個男人正在聊天。

    “哎，我聽說這個大樓里面有三分之一是共享辦公室，還有自助餐區(qū)、圖書館、健身房和電影院，等沒事的時候去溜溜？”

    “我也聽說了， Live Life能在這里租下一整層，得花不少錢吧。”

    站在他們身后的女人，一邊聽著，一邊透過光亮的電梯門板打量站在后面的江堰。

    即便大半個身子都被前面的人擋住了，可他個子高，腿長，只是安安靜靜站著刷手機，存在感卻讓人難以忽視。

    女人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

    江堰感覺到她的注視，眼皮不經(jīng)意的一抬，略過女人，又落下。

    女人莫名的心跳一窒。

    此時，電梯發(fā)出“?！钡囊宦暋?/br>
    四人先后進(jìn)了電梯，但是樓層只按了十六層。

    兩個男人起初沒注意，只顧著聊天。

    “哎，聽說過夏天晴嗎？”

    “當(dāng)然，Live Life的結(jié)構(gòu)部主管，咱們將來的頂頭上司?！?/br>
    “傳聞她挺不好相處的，因為這個我還做了小抄。”

    “什么小抄？”

    “陳祥你知道吧，以前也在Live L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