稱的盤子又重新擺了擺。

    “有些人天生小肚雞腸?！绷诛w白譏誚地道，“得不到的就覺得是最好的，幾百年前的事整日里牛一樣反芻著嚼來嚼去，也不覺得惡心?！?/br>
    “說得也是?！毖嘟棓[來擺去都覺得不滿意，只好又拈一顆莓果吃了，“你小時(shí)候就不怕惡心，我娘心疼你，給你吃糖都怕你咯了牙，非要幫你嚼軟了再給你吃——嘖嘖，一直忘記問你，口水好吃嗎？”

    眾人：我們在哪里？我們在做什么？我們聽見了什么？我們是不是該避出去？

    “閣下真是好記性，”林飛白嘴角一扯，這么崖岸峻刻的人，笑起來居然三分邪氣，越發(fā)顯得眸子熠熠，光劍縱橫，“記得這么多有的沒的，怎么不記得我爹為了救你斷了腿？”

    “那是救我嗎？”燕綏曼聲答，隨即發(fā)現(xiàn)新大陸一般指著他笑，“看，我娘對你那么好，你說起來怎么不見尊重，有的沒的？這話我娘聽見，可會(huì)傷心喲。”

    “記住你的身份，”林飛白肅容道，“小倌?！?/br>
    “恩客，”燕綏立即靠過去，“春宵一刻值千金，說這些煞風(fēng)景的干嘛，小時(shí)候你總愛纏著我……”

    眾人：感覺屁股快要和座位分離了。

    果然，林飛白唰地讓開五尺，眼刀嗖嗖地射過來，那眼神，仿佛下一刻不是春宵，而是決斗。

    眾人：哈哈哈這位小倌好生有趣哈哈哈林將軍我失陪一下去解個(gè)手。

    眾人：呵呵王兄等我我和你一起我也要更衣。

    眾人：哎呀我姨媽喊我回家吃飯各位恕罪我要失陪了。

    ……

    一眨眼，一屋子人走個(gè)干凈。

    文臻捧著酒過來的時(shí)候，就看見屋子里空蕩蕩的，剛才那一大堆人，也不知道哪去了。

    她有點(diǎn)摸不著頭腦，就先沒進(jìn)屋子，站在門邊，看了一眼室內(nèi)。

    屋子里只有林飛白和那深井冰，深井冰在擺弄桌上一盤莓果，一邊擺弄一邊皺著眉吃，文臻覺得他那表情比吃屎還痛苦，奇怪的是這么痛苦怎么還在吃，自虐狂吧？

    那個(gè)林飛白坐得離他有十萬八千里遠(yuǎn)。燭火飄搖，光暈彌散，映得人面半陰暗半昏黃，器物鍍一層半舊的黯色，換成常人八成有幾分詭異的場景，然而因這兩人形容優(yōu)美，生生便多了歲月感，如古畫慢卷，畫中人眉目如花，時(shí)光因此停滯，塵香彌漫。

    文臻卻有種奇怪的感受。

    如果沒看錯(cuò)的話，這兩人很不合，針尖麥芒的氣氛哪怕路人也能察覺，那為什么還要湊在一起？

    林飛白明明有急事的模樣，為什么還不走？

    深井冰已經(jīng)走了，為什么又回來？

    文臻的目光落在手中酒上，易人離下毒的提議在她看來十分荒唐。當(dāng)然，面對被送回聞家的威脅，她一向威武便能屈，痛快地就接了。

    反正她只答應(yīng)送酒，可沒答應(yīng)下毒，下毒不成功的事不也很正常？

    雖然她也很不想面對這兩個(gè)危險(xiǎn)分子，但也只能兩害相權(quán)取其輕。

    也不用掩飾了，早就被發(fā)現(xiàn)了吧？

    她進(jìn)去，酒往桌上一擱，正好燕綏一臉痛苦地吃下了最后一個(gè)莓果。

    托盤底接觸桌面清脆一聲，兩人一起抬頭看她。

    果然，都沒露出驚訝表情。

    兩個(gè)裝逼犯。

    林飛白看她一眼，一臉不出所料表情，冷哼一聲，拍拍袍子，讓了讓身子，給她和燕綏之間空出位置。

    文臻：？

    “半夜從聞家跑出來私會(huì)，果然挺配你，小倌?！?/br>
    文臻：？？

    “這你想多了，她已經(jīng)不要我了，方才還把我給賣了?！毖嘟棸欀济亲?，莓果吃多了，泛酸。

    文臻：？？？

    “打情罵俏請至別處，這里不奉陪?！绷诛w白看都懶得看兩人一眼。

    文臻：？？？

    敢情林飛白以為她是和燕綏在此處私會(huì)，所以才攔她？

    真特么比竇娥還冤！

    “咯噔”一聲，她拎起酒壺，重重往桌上一擱。

    永遠(yuǎn)沉浸在唇槍舌劍中的兩個(gè)人，終于都轉(zhuǎn)過眼來看她。

    文臻臉上是和動(dòng)作截然不同的大大笑容，指指自己，指指酒壺，“兩位，我是來自首的?！?/br>
    第二十七章 逼死強(qiáng)迫癥

    兩人都對這陌生詞兒露出一絲茫然表情，燕綏目光在酒壺上一轉(zhuǎn)，指尖一彈彈開蓋子，微微一嗅。

    文臻心想還是這個(gè)家伙厲害啊，雖然沒懂，但這么快就反應(yīng)過來了。

    “或者，是舉告？”她瞇起眼，“聞出來了吧？酒中有東西對不對？兩位，我不知道你們是什么人，也沒興趣知道，也不想打擾兩位說話，我來，就是想和兩位做個(gè)交易哈?！?/br>
    她語氣微微一頓。

    就在方才，她說話時(shí)，也不知道哪句話觸及了誰的敏感神經(jīng)，飄搖燭火下，仿佛林飛白的神情略有變化。

    又或者只是燭火被風(fēng)掠動(dòng)？

    文臻并沒有在意。

    聽到交易兩個(gè)字，林飛白抬頭，燕綏卻根本看都沒看她。

    這個(gè)人一張臉美至炫目，心思也似深海難測，文臻不知道他是怎么確定這筆交易和他無關(guān)的，但很明顯，相比于林飛白，她寧愿被這人無視。

    “這位……林公子？”她道，“一千兩，讓我走，以后也不找我麻煩，我就告訴你是誰讓我下毒的?！?/br>
    林飛白皺起眉，眼光頓轉(zhuǎn)蔑視，“規(guī)矩沒有告訴你不能透露雇主消息？真是殺手之恥。”

    “第一，我不是殺手，無需遵守殺手業(yè)職業(yè)道德；第二，這對您來說是好事不就行了？成大事者，干嘛總拘泥于這些細(xì)枝末節(jié)？”

    “我不和無信無義的人交易?！绷诛w白起身，“我也不會(huì)阻攔你離開。也沒興趣知道這個(gè)下毒的人是誰。我林氏縱橫沙場數(shù)十年，冤仇無數(shù)，都去追索擔(dān)憂，那也不用吃飯睡覺了。”

    他語氣冷淡，眉間自信驕傲卻有如實(shí)質(zhì)般迫人，文臻托腮看著他，心想這個(gè)逼裝得我給一百分。

    林飛白轉(zhuǎn)身就走，走到門口忽然停下，也沒回頭，只冷冷道：“最近幾日我三次被刺，想必是閣下的手筆，拜托閣下，派點(diǎn)中用的人來，別總用一些阿貓阿狗侮辱我，知道的人知道你手頭無人，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失勢了。”

    說完袍角一掀出門去，文臻覺得剛才評分錯(cuò)了，一百二十分妥妥的。

    文臻笑瞇瞇目送林飛白頭也不回出門去，又一次心想他今晚來到底是為嘛呢？

    燕綏忽然道：“他沒興趣，我有興趣，來，說說看。”手指一彈，彈出幾張銀票。

    銀票卻沒有落到文臻手里，在文臻面前的燭火上方停住，文臻伸手要拿，銀票立即急速對著燭火墜落。

    “別急啊。”燕綏道。

    “好氣功?！蔽恼樾?。

    然后她拿走了蠟燭，一口吹滅了燭火，伸手一抄將銀票收進(jìn)手中，笑道：“謝了啊?！?/br>
    燕綏彈指——下一刻他彈指的動(dòng)作停住。

    文臻在他對面，蘸著酒水，在桌上劃了一條線。

    燕綏一眼之下，心神震動(dòng)，險(xiǎn)些罵娘。

    這線為什么不畫在中間！

    為什么將桌子分成一半大一半??！

    為什么畫得歪歪扭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