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了心智……

它曾是一只有智慧的生物。后來它遺忘了一切，只記得仇恨：伊里爾以及他的學(xué)徒，每個人都必須死。

它來了。它來殺我了。

伯里斯抖得更厲害，整個人都蜷縮著僵硬起來。

很快，騎士們也感覺到了迫近的威壓感。波魯把法師放在一棵粗壯的老樹下，支隊統(tǒng)領(lǐng)也放下了提燈，兩名騎士一起謹(jǐn)慎地抽出佩劍。

伯里斯既睜不開眼也挪不動身體，只能恐懼地感覺著那股氣息越來越近。

巨大的風(fēng)壓摧向林木，樹枝折斷的聲音和恐怖的嘯叫混在一起。

伯里斯聽到騎士們的呼喝，金屬錚錚作響，聽到利器撕裂血rou的聲音……他還聽到了恐怖的吼叫。像是人的聲音，又好像不是……沒有人能發(fā)出那種聲音。

他只感覺到天旋地轉(zhuǎn)，辨不出時間是過了幾秒還是幾小時。后來他努力集中精神，想讓意識集中在所有疼痛的部位上，試圖以此保持清醒。

突然有人把他攔腰扛了起來。那人踉踉蹌蹌的，好像沒剩多少力氣了。

終于，他費(fèi)力地睜開了眼。波魯把他扛在肩上，他面朝后，正好看到那只足有幼龍大小的異界生物。

寒夜梟掃開枝杈，怒吼著對他們窮追不舍。它飛不起來了，一柄長劍插在它的右側(cè)翅膀根部，是支隊統(tǒng)領(lǐng)的劍。

波魯?shù)牟阶雍軄y，好幾次差點(diǎn)跌倒。伯里斯的手垂在他身后，接觸到了羊毛斗篷上潮濕微熱的血。

法師抬起頭，嘴唇蠕動了幾次，試著喚起某個咒語……這個咒語用不到雙手，即時他雙手各斷了兩根手指也能施展。對伯里斯這樣的年輕學(xué)徒來說，施展這種法術(shù)本就很難，更何況是在現(xiàn)在的情況下。

即時施法成功了，他們也只不過是死得慢一點(diǎn)而已。法術(shù)只能暫時束縛住異界生物，寒夜梟大概能很快就掙脫。

試到第三次時，法術(shù)成功了。一道看不見的網(wǎng)向著寒夜梟收攏，它不觸及樹木，甚至不影響葉子飄落的方向，獨(dú)獨(dú)阻住了寒夜梟的行動。

伯里斯無暇去觀察法術(shù)效果。施法進(jìn)一步消耗了他的精力，他視野朦朧，腦子里嗡嗡作響。

這時，波魯突然跌倒了下去，伯里斯也隨之被摔在了地上。

波魯吸氣很淺，向外呼氣卻很重。他的腹部有一道恐怖的傷口，一直穿透到了后背。

他右手緊握著劍，左手抓著伯里斯，嘴里嘟囔著含混不清的發(fā)音，似乎是在背誦神殿的禱詞。

短暫的安靜之后，寒夜梟又開始咆哮了。伯里斯沒有勇氣去看，他閉上了眼，盡可能地蜷縮起來，靜靜等待著黑暗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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恢復(fù)意識后，伯里斯被摟在一個微涼的懷抱里，耳邊陌生的聲音低聲嘆道：“看來我來晚了?！?/br>
伯里斯沒有出聲。那人又問了一句：“接下來，你要去哪？”

他不是支隊統(tǒng)領(lǐng)，不是波魯，不是馬奈羅，不是威拉或阿夏，不是任何伯里斯認(rèn)識的人……當(dāng)然，也不是伊里爾。

伯里斯懶得去想這到底是誰，只是迷迷糊糊地嘟囔著：“不去北星之城……我不想去……”

“好?！蹦莻€聲音低沉而堅定，“你想去哪？”

“珊德尼亞……”

伯里斯也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說珊德尼亞，他根本沒去過那里。回答完之后，他又昏睡了過去。

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天色已經(jīng)大亮。伯里斯仍然在森林里，但周圍的氣氛不太一樣了……枝葉沙沙作響，遠(yuǎn)方偶有鳥鳴，這片森林更有生機(jī)，更像活物能生存的地方。

溪水汩汩流動的聲音從身后不遠(yuǎn)處傳來。伯里斯艱難地挪了挪身體，發(fā)現(xiàn)除了自己的斗篷之外，他身上還多裹了兩條血跡斑斑的斗篷。是支隊統(tǒng)領(lǐng)和波魯?shù)摹?/br>
他終于翻過身，看到一個身穿厚重黑衣的人背對著他，正在一條融雪而成的小溪邊清洗著什么。

伯里斯依稀看到了一對黑色長角……但當(dāng)他定睛望去，長角又不見了。

那人的斗篷暗得令人不安。它不是法師袍，不是羊毛織物或任何伯里斯見過的布料，它就像是一塊無星無月的夜空落了在那人身上，吞沒了照在其上的一切光線。

黑袍人站了起來，直直望著蜷縮在滿地落葉上的法師。伯里斯嚇了一跳，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這人是在洗手上和袖子上的血。他的黑衣被血浸透也看不出半點(diǎn)痕跡，但伯里斯能夠聞到上面令人畏懼的腥氣。

黑袍人緩緩走過來，繞到法師身后，半跪在地上，把他軟綿綿的身體扶了起來，讓他靠在胸前。

你要做什么？伯里斯緊張得渾身僵硬，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那人從背后摟著他，冰涼的手指托起了他的右手。

“咔嚓”一聲，扭曲的食指被拉直歸位了。

伯里斯的手疼了一夜，幾乎已經(jīng)麻木，現(xiàn)在更加突兀的銳痛讓他忍不住慘叫了出來。

身后的人頓了頓，不知從哪里摸索出一條皮帶，又拿出一塊皺巴巴的布條。他用布條裹住折疊的皮帶，遞到法師面前。

“咬住它?！?/br>
皮帶是波魯?shù)?，他用它捆過伯里斯的手；布條來自馬奈羅，是他塞進(jìn)鐐銬縫隙里的斗篷碎片。

伯里斯聽話地咬住了皮帶，緊緊閉著眼睛。說來也奇怪，這一路上處處都是躲不開的痛苦，他明明都忍到現(xiàn)在了，但他還是很怕疼。

黑袍人的動作相當(dāng)利落，他把伯里斯受傷的關(guān)節(jié)都被扭回了原位，整個過程沒用多少時間。做完之后，他又拿來一些堅硬的木條，用碎布把它們固定在伯里斯的手指上。

吐掉嘴里的皮帶時，伯里斯?jié)M臉都是眼淚，肩膀抖個不停。大概是看出他又難受又冷，黑袍人把他身上的斗篷緊了緊，又用雙臂摟住了他。

靠在那人身上的感覺很奇怪，就像被死亡與黑夜擁抱著。

“你走得動嗎？”過了一會兒，黑袍人問。

伯里斯沒有回答，而是問：“和我一起的兩個人……他們怎么樣了？還有寒夜梟……”

“都死了。”

兩名騎士以及一只寒夜梟，都死了。其實(shí)伯里斯也早就察覺到了。

支隊統(tǒng)領(lǐng)是第一個，他以生命為代價，給怪物造成了巨創(chuàng)。然后是波魯，他試圖帶犯人離開，但他傷得太重，最終還是倒了下去。

寒夜梟很快就掙脫了束縛。想繼續(xù)追逐獵物時，它卻不得不安靜了下來……因為真正的獵人出現(xiàn)了。寒夜梟只得屏息鎩羽，淪為獵物。

黑袍人在附近走了走，似乎是在觀察森林的情況。不知現(xiàn)在他們身在何處，大概要么是在額爾德境內(nèi)，要么是在寶石森林里。

伯里斯想起自己說過要去珊德尼亞，看來黑袍人真的帶他沿河向東走了很遠(yuǎn)。珊德尼亞和北星之城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