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銹冷中透著微末的甜。

    顧野手抖了一下，他回過神來，飛快把手背血點搓掉。

    再抬眼時，藍眸眼尾曳拽出一筆若有若無的淺紅，顯露出他一點小亢奮的情緒。

    他繃著臉，蹲下身從里斯脖子上拽出一兩指寬的小銘牌，銘牌上面刻著里斯的名字和出身年月。

    里斯慌了：“你干什么？把銘牌還給我。”

    顧野睥睨著里斯，眼底的那抹幽藍在蒼白的燈光下，越發(fā)藍如冷火。

    他當著里斯的面，將那銘軒掰成兩半，然后丟到他臉上。

    里斯瞬間崩潰，他顫抖著去接銘牌，一張臉又紅又腫，額頭還在流著血：“我的銘牌，我的銘牌……”

    顧野表情嫌惡，他盯著洶涌的鮮血看了幾秒，然后摸出手機，拍了一張里斯的照片發(fā)郵件出去。

    接著電話響起，顧野面無表情地接通。

    不等對方說話，他率先開口：“管好你們的小狗，下次再讓我看到藍眼睛，我見一個廢一個?！?/br>
    他語氣兇狠，像被碰觸了逆鱗的惡狼崽子，雖然還沒成年，可危險性已經(jīng)不容小覷。

    里斯捧著斷掉的銘牌，整個人都絕望了，失去銘牌，就等于失去了“卡西奧”這個身份，失去“卡西奧”的姓氏。

    他現(xiàn)在所享受的各種資源，全部沒了。

    “你是誰？你為什么會知道卡西奧家族的規(guī)矩？”里斯扭曲著一張臉，淤青、紅腫加上鮮血，讓他越發(fā)顯得面目猙獰。

    卡西奧家規(guī)定，有銘牌者得到承認，銘牌被毀的失敗者，將被剝奪姓氏一無所有。

    顧野撩起眼瞼，讓對方看清他的瞳色。

    幽幽的藍，深深如墨，沉沉如海，所有的怒意和憤慨都被掩藏在了冰冷的藍火之下，看似靜謐克制，其實底下已經(jīng)暴戾橫生，波濤洶涌，下一刻就會失去理智。

    里斯怔了下，剎那之間，他想起一句早忘記的話——

    “卡西奧血統(tǒng)最純正的那位，眼瞳邊緣是墨藍色的……”

    “你你……”他震驚的舌頭打結(jié)，“你是……”

    顧野不等他說出那個另他惡心到吐的名字，直接飛起一腳，踹斷里斯的肋骨。

    肋骨斷裂的劇痛，讓里斯來不及哀嚎，便被生生痛暈過去。

    半分鐘后，顧野走出隔間。

    他有條不紊地洗手擦手，最后看著鏡子里的混血少年歪了歪頭。

    混血少年面無表情，黑色的發(fā)絲微微凌亂，隨意搭在額角，眼尾處還有絲絲的淡紅。

    顧野垂眸，將染過血點的手背反復(fù)擦洗了五遍，直到手背被搓地泛紅生疼才算罷手。

    他走出衛(wèi)生間，沒有立刻回禮堂，而是隨意找了個安靜的角落呆著。

    藍眼睛？

    顧野冷嗤了聲，他摸著自己的眼睛，十分有想剜掉的沖動。

    一定因為他是藍眼睛，小乖才會在見到里斯的時候，沒有第一時間跑開。

    顧野不敢去想，要是小乖因為這雙眼睛，就信任里斯，喝了他的果酒，被誘騙走了，他該怎么跟顧家跟顧時深交代？

    這樣的事，稍稍一想，心尖就顫痛到不行。

    顧野握緊了拳頭，說到底，還是因為他連累的小乖。

    如果他不出現(xiàn)在小乖身邊，不厚著臉皮成為顧家人，小乖又怎么會遭遇那種危險？

    顧野頭一回生出了后悔的情緒，他或許應(yīng)該離開小乖離開顧家。

    他一出生，就是個骯臟的人，本身就不配呆在小天使的身邊，連多靠近一點都像是褻瀆。

    但是，他舍不得……

    “他舍不得？”一半明亮一半深暗的書房里，寬大的老板椅背對著門口，隱在陰影之中，看不清座椅里的人，只能聽到低沉醇厚的嗓音，“舍不得小姑娘受到傷害，竟然愿意出手了？”

    身穿黑色燕尾服的男人筆直地站在光亮里，緊繃的臉沿像是雕塑。

    “是的，老板。”燕尾服男人公式化的回答道。

    陰影中的人輕笑了聲：“他毀的孩子是叫里斯·卡里奧嗎？我記得這個孩子的缺陷是金發(fā)癖，愛好收集金發(fā)小姑娘，他舍不得的小姑娘有頭金發(fā)？”

    燕尾服男人說：“老板，小姑娘是亞裔，華國顧家人，金發(fā)應(yīng)該是染的?！?/br>
    聽了這話，暗影里沉默了，良久都沒聲音。

    “卡西奧每年有無數(shù)的孩子失去銘牌，他才毀了一個不算什么，”那人頓了頓，“我等著他毀掉其他人，成為最后的決勝者?！?/br>
    這種類似于養(yǎng)蠱的傳統(tǒng)，是卡西奧能長盛不衰的根本緣由，也只有每一代的決勝者才有資格掌控整個卡西奧帝國。

    燕尾服男人沒有接話，只沉默地聽著。

    “藍眼睛的卡西奧都存在缺陷，我想知道，”那人屈指輕敲扶手，指尖修長勻稱，在暗影中泛著玉質(zhì)的色澤，“當他珍視的小姑娘染上鮮血后，他不能見血的缺陷讓他暴戾失控，他會不會去親手傷害?！?/br>
    寬大的老板椅稍稍轉(zhuǎn)動，就傳來那人的嘆喟：“真是令人期待?！?/br>
    “哥哥，你快點嘛，快點啦?！?/br>
    小奶音催促著，帶著焦急和跺腳聲。

    顧銘軒懶洋洋地應(yīng)她：“快了快了，麥麥不是在那么？”

    兩人找了一大圈，該說是顧銘軒故意帶著小團子繞圈子，打架這種事嘛，還是不要讓小團子看到的好。

    小團子回頭一看，果然就看到藍眼睛的少年半閉著眼睛靠在墻根邊。

    她松開顧銘軒的手，噠噠跑過去：“麥麥！”

    顧野睫羽輕顫，翻滾的情緒，在聽到小團子的聲音后，像退卻的潮汐，剎那間蟄伏回內(nèi)心深處。

    他舍不得小乖，現(xiàn)在相處的每一刻都像是偷來的。

    他一邊忐忑不已，生怕顧家人發(fā)現(xiàn)他的秘密，一邊貪婪地抓著小乖身上的溫暖和干凈不想放手，卑劣又無恥。

    矛盾像毒蛇，啃咬著他的心臟。

    他還沒成年，手里的力量太少，他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兩全其美，只能努力珍惜當下。

    或許等到必須要離開小乖的時候，這段日子就能成為他最幸福美好的回憶。

    心臟蔓延著絲絲的抽痛，顧野深呼吸，緩緩睜眼。

    隨著情緒的安靜，見血后骨子里涌出的暴戾和亢奮，也一并在緩緩消退。

    顧野感覺到能自控了，他才牽扯了下嘴角，微笑著看向小團子。

    小團子仰起頭望著小少年，定定看著他。

    咦，麥麥現(xiàn)在有點奇怪。

    小團子說不上來，于是她朝顧野伸出一雙小胳膊：“麥麥，抱抱。”

    顧野眼底泛出柔和，他彎腰正要去抱小團子，冷不丁瞥見她下巴上一點殷紅。

    那是——鮮血！

    藍瞳驟然緊縮，暴戾和亢奮重振旗鼓，來勢洶洶地化為巨人，徹底掌控顧野的理智，讓他霎時失控。

    第6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