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穢,無論怎么沖洗,都無法獲得原有的潔凈。周子璋一時間悲憤涌上,難以制止地顫抖著身子,抱著自己的頭龜縮進被子里嗚咽出聲,滿心悲慟,需要某種壓榨心臟里力氣才能痛哭出來。他不是一個相信眼淚的人,八歲就成了孤兒的他比誰都清楚,這社會從不相信弱者的眼淚,也從不憐憫弱者所遭受的不公,哭泣沒有意義。但人到了臨界點,能哭出來,其實是種福氣,哭完了,該活下去,還得好好活。他哭著哭著,慢慢止住眼淚,近乎本能地開始想些實際問題,自己到底在這躺了多久?醫(yī)療費付了嗎?看這里條件簡陋,也不是什么大醫(yī)院,收費應(yīng)該不會貴吧?這幾天沒回學(xué)校,可有人找過自己,如果萬一有什么事錯過了可就麻煩。一想起這個,他也顧不上哭了,掀開被子胡亂擦擦眼淚,喚了聲:“請,請問……”隔著個布簾,那邊看診的醫(yī)生不為所動,護士忙忙碌碌,也沒人搭理。周子璋不甘心,提高嗓門喊了句:“護士,護士小姐……”“吵吵什么!”門簾一下被撩起,一個皮膚白皙的護士帶著這個都市女人慣有的驕傲和兇悍沖他嚷:“醒了就是退燒了,退燒了就算快好了,安靜點,沒看見醫(yī)生正忙著嗎?”周子璋怏怏地躺回去,觸動傷口,又哧了一聲。大概他實在皮相干凈,那護士打量了兩眼,終于抽空走過來沒好氣地拎起溫瓶倒了杯水給他,嘴里卻罵罵咧咧:“給,喝吧。這幾天只能吃流食了,沒辦法,誰讓你傷在那種地方?!彼芍茏予?,忽然有些恨鐵不成鋼地嘟囔:“真是,好眉好眼卻正經(jīng)生意不做,非要做那種營生?!?/br>周子璋又羞又怒,卻不好真的跟女人吵架,他吃力地支起半身,端起那杯水,卻忽然悲從心來,這算什么?自己千方百計,用了多少心血才考上F大的歷史系研究生,終于步入向往已久的知識殿堂,卻竟然遭遇這么不堪的事情,完了落下一身傷痛,還要被人這么奚落。他心里一激憤,手就顫抖,一杯水眼看著拿不穩(wěn)。就在這時,一只手伸過來,穩(wěn)穩(wěn)托住那個杯子,好心幫他湊到唇邊,周子璋飲了一口,說了聲:“謝謝。”這才注意到,那托著杯子的手肥白短胖,十個指甲倒是涂了密密的黑色指甲油,乍眼一看倒像涂滿了干涸的血。周子璋嚇了一跳,立即抬起頭,卻撞見一張笑瞇瞇的男孩的臉,臉上倒是素凈,沒涂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可左耳打了五個耳洞,鼻翼端有亮晶晶的鼻釘,顧盼之間,倒也明眸善睞,不盡風(fēng)流,不用多猜,肯定是帝都的少爺。周子璋從來沒接觸過這種職業(yè)的人,不知道怎么應(yīng)對,想了想,又說了聲:“謝謝?!?/br>“哥哥真是客氣,”那男孩撲哧一笑,一張嘴,一口軟綿綿的吳音儂語,煞是柔媚動聽,周子璋還是第一次聽男孩說話如此媚態(tài)橫生,心里有些排斥,卻不好表露出來,只得勉強一笑,說:“也沒有。”“哥哥還要喝水嗎?”“不用了?!?/br>“那肚餓了沒?這里附近有賣很好吃的鴨血粉絲湯,我?guī)湍阗I吧?”男孩殷勤地眨著眼。周子璋正要謝絕,卻聽邊上的護士冷冷地說:“鴨血湯?想得倒挺美,他吃不了,一直到傷口愈合前都只能吃點清粥小菜,不然排泄夠他受的。肝門撕裂,還是要手術(shù)縫合的!”周子璋白了臉,他身上那個隱秘的傷處,就被這位護士如此毫無遮攔地抖出來,猶如大庭廣眾之下被人剝干凈衣裳,他額頭上漸漸冷汗涔涔,那男孩慣于察言觀色,立刻說:“那我去給你買粥?!?/br>周子璋心中羞憤難當(dāng),也沒精神琢磨這個男孩為什么對自己這么上心,只得說:“謝謝你,太麻煩,不用了?!?/br>那男孩仿佛嘆了口氣,在他床頭坐下,扭扭捏捏地說:“哥哥呀,那一天,其實我都看見了?!?/br>周子璋心里一跳,勉強笑說:“你,你看見什么?”“看到,”他猶豫了一下,輕輕說:“五少,那么對你?!?/br>周子璋渾身止不住顫抖,別過臉去,咬著嘴唇不出聲。“我知道你不好受,那天,其實該輪到我的?!蹦悄泻⒉缓靡馑嫉氐拖骂^:“我跟著經(jīng)理進去,但五少沒看上我?!?/br>周子璋心里翻騰得厲害,半響才啞聲說:“不,不關(guān)你的事?!?/br>“可我就是覺得很抱歉啊,”男孩微微嘟嘴說:“你本來就不算我們那的,這簡直,簡直是強……”“是□?!敝茏予吧n白著臉,咬牙說完這個詞,忽然抬起眼,死死盯住那個男孩,顫聲說:“你,你能證明這些,你是人證,幫我,我,我要告那個畜生!”“千萬不要!”那男孩嚇得大叫一聲,擺手說:“你瘋了,要死也別拉上我墊背!”周子璋自知強人所難,但心里頭這口冤屈怎么也吞不下,紅了眼睛,手抖個不停。那男孩又嘆了口氣,安撫地拍拍他的肩膀,柔聲勸慰說:“就算你能告到又怎么樣?霍五少是什么人,你是什么人,你連他一個手指頭都斗不過。你看外灘那些高樓可是一層層往上疊的?我告訴你哦,這人也是一樣,五少他們,就是樓頂那一層,咱們這些,就是最底的停車場,不,你是停車場,我連停車場都算不上,頂多就是下水道溝渠。哥哥別不服氣,我做這一行,這種事見多了,就當(dāng)便秘被棍子捅了一通,沒什么的,想開了就好?!彼ξ卣f:“我有時候接的客人可要野蠻得多了,至少五少不好那些道具,要用上那個,你才真叫一條命去掉半條?!?/br>他的口氣勸慰中帶著滿不在乎,但說的話卻直指問題關(guān)鍵。是啊,真告了又怎么樣?頂多能告他一個蓄意傷人,連刑事拘留都算不上,那樣有錢有勢的人,沒準(zhǔn)前腳進派出所,后腳就有律師去保他出來。周子璋并不是不諳世事的書呆子,自己一個人掙扎生存,看到的不公平難道還少了么?他頓時覺得心灰意冷,疲憊不堪,頹然閉上眼,那男孩渾然不覺,繼續(xù)絮絮叨叨:“你這傷還是要好好養(yǎng),不然往后啊都是麻煩。五少也真是,一點都不心疼人,瞧瞧給你留下的這些印子,嘖嘖,這得好幾天才能散吧?!彼瞄_周子璋的被褥,自來熟地說:“我給你擦擦背吧,舒服些?!?/br>周子璋搖搖頭,咬牙說:“你,你幫我打個電話好嗎?”那男孩停下手,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問:“哥哥要給誰打電話?”“我一個師兄?!敝茏予按瓜骂^:“幾天沒回去,不交代不行?!?/br>那男孩亮晶晶的眼光只盯著他,看得他渾身不對勁,才輕聲問:“我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