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仍然執(zhí)著地向前走著。

路過的病人投來奇怪的目光，但顧易止眼里所能看見的，只有腳下這條路。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可仿佛只要走下去，就可以離封澤更近。一件外套落在他肩膀上，他腳步一頓，緩緩回頭望向身后的人。

“別這樣對自己，大哥知道了會擔心的?！狈饬匕岩路o他拉緊，低聲說道。

“封澤他……”顧易止緊緊抓著封霖的胳膊，只有這樣他才能支撐住身體不再倒下去。封霖眼晴里浮起深沉的痛苦，垂眉說道：“你剛剛醒過來，先別想這么多了?！?/br>
“封霖，我想去龍泉山看一看。”顧易止抬眼說道。

“你……確定嗎？”封霖詫異地問。

顧易止點點頭，眼里的神情固執(zhí)而堅決。封霖嘆氣一聲，說道：“那好吧?！彼麄冸x開醫(yī)院，上了停在路邊的那輛越野車。這輛車是封澤的，顧易止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它還是在四明山張家村的時候，他打趣地問封澤家里到底藏了多少輛豪車，封澤是怎么回答的呢？顧易止靠著窗戶，腦海里浮現(xiàn)兩人在當時的對話，嘴邊露出一絲笑意，可眼淚卻也幾乎在同時掉落。

他怕封霖察覺出來，低頭匆匆擦掉，卻沒有發(fā)現(xiàn)封霖已經(jīng)從后視鏡里看見他通紅的眼睛。封霖沒有說話，因為任何話在這個時候都是多余的。車子開上龍泉山，景區(qū)依舊是那樣冷冷清清的，王主任跟幾名同事坐在門口曬太陽，看見顧易止熱情地抬手打招呼：“顧警官，又來查案子呀！”

顧易止對他笑了笑，沒有說什么，徑直走了進去。王主任看著他的背景搖頭嘆氣，跟同事說道：“這當警察也真是辛苦，昨天都是被人給抬下山的！”

“聽巡邏保安說昨晚山上有好多怪聲音，是不是真的？”一個四十余歲的婦女小聲問道。

“咱們這地方，你又不是不知道，什么時候安生過?！蓖踔魅尾灰詾橐獾卣f道。

“要不……咱們?nèi)フ執(zhí)煸朴^的道士來做個法壓一壓？”婦女提議道。

“這都年底了，傳出去恐怕會影響正月里的生意，”王主任想了想，擺擺手說，“算了算了，反正也沒出什么大事，讓它們折騰去?！?/br>
“誒，那你說這警察天天往我們這里，到底為的什么事呀？”婦女奇怪地問。

“誰知道呢，只要他別給咱們景區(qū)添麻煩就行?！蓖踔魅晤┝四莾傻酪呀?jīng)走遠的背影，沒好氣地說。

這條上山的路，顧易止走了三次，漫山遍野的枯黃與翠綠，在他眼里都已經(jīng)失去色彩，冷風瑟瑟吹在他身上，讓他的臉色像雪一樣白，他的手握得很緊，指尖深深扎進皮rou里，可是他卻一點也感覺不到疼痛。墓地漸漸出現(xiàn)在視線里，陰沉的天色下，落葉被風吹得翻滾飛舞，顧易止緩緩踏上去，一步一步，落葉在他腳下發(fā)現(xiàn)細微的沙沙聲，似乎已經(jīng)將他的心割成碎片。

“這上面的怨氣已經(jīng)消失了，今后它們不會再出來作惡?！狈饬馗谒竺?，聲音無比沉重，這本該是一件好事，只是所付出的代價實在太大，太到讓他現(xiàn)在都無法接受。

“你們到龍泉嶺就是為了這件事嗎？”顧易止的聲音被風送了過來。

“我不知道這里之前發(fā)生過什么事，但據(jù)大哥所說，先人留下的封印已經(jīng)被人破壞，為了阻止惡靈出世，唯一的辦法就是重新將它們封印?！狈饬卣f道，“他其實早就知道這是一個陷井，但如果他不去做，就沒有第二個人可以辦到?！?/br>
“方遇白……他的目的是什么？”顧易止的肩膀劇烈顫抖著。

“封印所使用的法器，原來是他們方家所有，一百多年前因為他們多行不義，封家祖先才會把那件法器封存在密室里?！狈饬厣钗豢跉?，只有這樣他才有用盡量平靜的語調(diào)來述說事情原委。

所以這一切從一開始就是個陰謀……

方遇白將所有人都當成掌心里的提線木偶，只要能派上用場，不管那個人是誰，他都會把他們擺到合適的位置上。所以他成功了，用那么多無辜人的性命，他終于拿到他想要的東西……

顧易止看著地面，落葉鋪在上面，掩蓋了所有施術(shù)的痕跡，就像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過一樣。他蹲下來，伸手緩緩撫過那一層落葉，停頓片刻，突然瘋狂的刨開泥土，手指碰到尖礪的碎石，直到血rou模糊，也沒有停下來。

“夠了……夠了！”封霖沖上去抓住他的手，悲痛地說道，“易止，就算你把這里全部挖開，也不可能找到大哥！”

眼淚從顧易止臉上不斷滾落，掉進混著鮮血的泥土里，他緊緊咬著嘴唇，一抹血絲從他嘴角滴下。封霖艱難地說道：“或許……或許大哥還可以再回來，只要我們能找到他在哪里，說不定就可以……就可以把他帶回來?！彼彩切g(shù)師，知道進入無界地獄的人會成為惡靈最美味的食物，在世上不會留下任何痕跡，但是他又怎么忍心告訴顧易止實情，就連他自己，也寧愿相信事情仍會有轉(zhuǎn)機。

顧易止低著頭，喃喃地問：“封霖，你相信封澤還活著嗎？”

封霖撇開臉，不忍心回答這個問題，顧易止沉默了許久，才緩緩站起來，冷風吹動他腳下的枯葉，緊握的手逐漸松開，說道：“但是我相信，只要一天沒有見到封澤的尸體，我就相信他仍然活著，不管花多少時間，不管用什么方法，我都會想辦法找到他！”

“易止……”封霖怔怔看著他，那與先前判若兩人的堅定目光也正在向他望來，似乎已經(jīng)沒有任何事情可以改變他的心意。

“我會一直找下去，除非他的尸體出現(xiàn)在我面前，否則絕不會放棄！”

顧易止臉上再也沒有了迷茫與絕望，他抬起頭，淚水未干的眼睛在陰沉天色下似兩顆明亮的黑寶石。封霖忽然覺得，他們真的可以做到，真的可以將封澤找回來，就算花上幾年，幾十年，只要不斷尋找下去，就是最大的希望。

“對，你說得沒錯，一定會有辦法的，一定會有！”封霖的神情亮了起來。

顧易止環(huán)視過這片寂靜的墓地，在經(jīng)歷那么大的劫難后，它依舊沒有任何改變，那些曾被喚醒的惡靈也將繼續(xù)沉睡，沒有人會知道這里發(fā)生過什么，時間會掩蓋掉所有痕跡，一切都會被沖淡，甚至消失，但是，只要他還活著，就永遠都不會放棄尋找，永遠都不會。

第134章雪上加霜

漆黑夜色下，方遇白把車子緩緩停在小洋樓前，這里沒有路燈，月光透過枝椏照著潔白的墻壁，樹影搖動，兩束車燈映出空曠的院落，驚起無數(shù)飛鳥。這一路上紀南之幾乎沒有開口說話，他望著窗外，眉宇間充滿憂慮。

方遇白嘆氣一聲，說道：“南之，你還在怪我嗎？我也不希望發(fā)生這種事，但你應該知道法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