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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堯說:“你要是真舍得,等我們找到出口,說不定能捎帶符蘭一程?!?/br>“不好意思?!狈葑杂X失言,避而不談,說:“我那邊還有些手藝活沒做完,這些話等有時間再說吧?!彼叱鰩撞?,猶豫一下,咬著嘴唇,鄭重道:“您沒事兒最好不要往村尾那邊走,我們這里不忌諱死亡,故去的人都是直接葬在村尾小山坡后的,千萬別被沖撞了?!?/br>陸堯應(yīng)了一聲。他目光沉沉,看著符虞腳步平穩(wěn)的離去,下了雨地滑,這姑娘腳上蹬了一雙黃色的膠皮鞋,抬腳落腳間濺起一片泥花。晏輕站在窗戶外邊,把籃子往他手里一放,醋氣沖天的擋住他的視線,說:“別看了。”陸堯問:“人家背上長花了,你有么?”晏輕走進屋子中,陸堯還靠在窗戶邊坐著。這次出來沒有帶多余的鞋,但是干凈的襪子還有幾雙。晏輕一只手拿著襪子,另一只手抓住陸堯腳踝,硬是把他往床沿這邊拖了一點,然后給他穿好,隔著褲子親親他的膝蓋,說:“我沒有,但是我能把她的花……”撕下來。陸堯抬腳抵住他的肩膀,笑著蹬了一腳,晏輕紋絲不動,問:“另一邊要蹬一下么?”他手還扣在陸堯腳踝上,指腹緩慢的摩挲著那一片肌膚。陸堯搖搖頭,晏輕就垂下眼睛,給他把另一只襪子穿好,陸堯坐在床邊,忽然說:“入夜的時候還比較容易遮掩,白天呢?白天她準備怎么解釋村子里一個人都沒有的事情?”他感應(yīng)能力弱,是相對于晏輕、云姜這一類的人來說,而遺棄者的身體太羸弱了,呼吸粗重,動作緩慢,很容易被察覺。昨晚他送符虞回去,路過那些掛著蔬菜rou干的院子,入耳的只有悠長空寂的風雨聲,半點人的氣息都沒有。這個村子根本就不是符虞描述的那個樣子。它不寧靜,不祥和,和善的村民不存在,有的只有死寂跟看似富有生氣的表面。所以他篤定的說,‘符蘭只有你一個親人’。他扭頭向著窗外看去。太陽已經(jīng)出來了,遠近都是茅草屋,淅淅瀝瀝的滴著水珠,空氣清新干凈,有種把肺洗滌干凈的暢快感。不遠處有幾道炊煙,升在這一個活人都沒有的村子中,讓人覺得越發(fā)毛骨悚然。“跟不聽話的弟弟守著這么一個空無一人的村子,在來了外人之后旁若無人的撒謊,要么是精神有問題,要么是準備摸黑動手——不然等天亮了,村子的異常立刻就會被暴露?!?/br>“可是昨天晚上什么事情都沒發(fā)生?!?/br>“換位思考也想不出來?!标憟虬偎疾坏闷浣猓骸澳阏f她圖什么呢?”晏輕說:“要是我,我圖你?!?/br>陸堯啞然,穿上符虞送來的鞋,碼數(shù)剛剛好,他抻了一下腰,從角落中找出一塊磨刀石,順便支使晏輕去洗菜。屋子里什么東西都有,各個年代的氣息混雜,應(yīng)該是不斷聚集過來的遺棄者們帶來的。晏輕乖乖的找了一個小盆,把新鮮的蘿卜白菜扔進去,又去院子中接了一點干凈的水——這里有簡陋的水龍頭跟自來水——然后坐在門檻上,認真的清洗。不遠處陸堯卡好磨刀石,灑水,刺啦刺啦的磨著菜刀。等他把菜刀磨好,晏輕還在洗菜。少年背對著他,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只能看見蔥白的手指來回摸著菜葉子,陸堯盯了一會兒,忽然湊過去,膝蓋壓在他背上,把鋒利的菜刀往前一遞,惡狠狠道:“哪家的小媳婦這么賢惠?搶回去做壓寨夫人!”晏輕慢吞吞的扭過頭,一本正經(jīng)道:“我給你做了壓寨夫人,就不準你再娶別人了?!?/br>他問:“虧不虧?”陸堯笑道:“有你一個就夠了,不虧?!?/br>晏輕想了想,又說:“你還是娶吧?!?/br>這是醋罐子開竅了?陸堯把菜刀一收,問:“怎么改主意了?”“你娶了之后給我做口糧?!标梯p說:“家里太窮了,剩下的糧食都給你吃?!?/br>“……賢惠過頭了。”陸堯從他手里接過木盆,把蘿卜往菜板子上一放,菜刀起落,干脆利索的切成了整齊的薄片,灶臺也還能用,旁邊就有干柴跟玉米桿,他簡單的炒了炒,然后端上了桌子。“吃完收拾一下東西。”陸堯說:“我們?nèi)ゴ逦埠筮叺男∩狡驴匆谎?,然后去找出口?!?/br>晏輕問:“不在這里留了?”“不了?!标憟蛘f:“我擔心云姜那邊,能盡快出去就盡快?!彼o晏輕夾了一筷子菜,說:“符虞符蘭未必知道出口在哪兒,這里又不太對勁兒,再拖下去還不知道要出什么問題,不如順著鐵軌繼續(xù)往下走?!?/br>晏輕動作頓了一下。他們很快收拾好了東西,然后沿著村子里的小道去了符虞所說的小山坡。一路上不少煙囪都在冒煙,只是一個人影都沒有。小山坡其實并不矮,少說也有四五層樓高,坡腳長滿了齊腰高的野草,陸堯拉著晏輕的手,深一腳淺一腳的走,昨天下的只是小雨,現(xiàn)在地面已經(jīng)半干,只是野草上還綴著水珠,蹭在衣服上,異常黏膩。他們很快就到了坡頂。山坡那邊完全是另外一個世界。陸堯深吸一口氣,緩緩呼出。從上至下俯視而去,山坡像是被人橫空劈成了兩半,一半郁郁蔥蔥,雜草四生,另一半猶如干涸多年的河岸,紅褐色的土塊凝結(jié)崩裂,地面平坦,向遠處蔓延,無數(shù)棺材被半掩蓋在土中,齏粉干土覆蓋住了棺材板,被風一吹就四處揚散,光線燦爛,照射在這陰森的墳場上,讓人心底生寒。陸堯從山坡上滑了下去,就近在一具棺材旁蹲了下來。他抬手拂去棺材上的塵土,石子無聲崩落,枯朽木頭上精雕了古老圖騰,刻痕中滿是植物斷裂的根系,刻的像爬蟲,密密麻麻的糾纏在一起。他看了一會兒,然后無聲的站了起來。原來是想要探探究竟,但是在這一刻,他忽然打消了探尋的念頭。死者為大。這個村子的異常跟他無關(guān),揭過去就算完了,再往下深究反而不好。“陸堯?!标梯p喊了他一聲。“怎么了?”陸堯問:“想回去了?荒郊野嶺的,的確比不上城市熱鬧……”晏輕垂下眼睛,說:“我們能不能……”能不能再在這里留一段時間。有些話在心里千回百轉(zhuǎn),卻一個字都不能從嘴中蹦出來。他不想離開這里。比起那個雜亂的、有著無數(shù)覬覦陸堯的人的世界,他更喜歡這里。只有他們兩個人,能夠看著陸堯的,也只有他。另一邊陸堯耐心的看著他,手指無意中觸碰到了棺材,隨后他詫異的轉(zhuǎn)過頭,又伸手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