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稷擺擺手，看著公子悝笑道：“我離開秦國的時候，悝兒不過兩歲，還未開始會說話。芾弟當(dāng)時也不過六歲，只怕其實也不認(rèn)得我，母親讓他喊他便喊罷了?！?/br>
    羋后面上笑容收斂兩分，拍了拍公子稷的手背，道：“自家人，日后肯定會親近起來，月姑已經(jīng)為你備了熱水，先沐浴用了飯食，咱們母子再敘舊，嗯？”

    月姑正要上來迎，公子稷卻擺擺手，對羋后道：“母親，有兩人，稷兒該先引見給母親?！闭f著，公子稷轉(zhuǎn)身來，伸手遙遙引向蔣泊寧與衛(wèi)淇，“這是我?guī)?，鬼谷子高徒衛(wèi)淇。這一位，母親見過，墨家弟子泊寧。”

    公子稷此刻未能直接看見蔣泊寧，笑著朝衛(wèi)淇身后親昵喊道：“寧姑，快來見過母親?！?/br>
    蔣泊寧走到羋后眼前，拱手行禮，直起身來，望向羋后雙眼道：“墨家弟子泊寧，見過羋后，羋后別來無恙。”

    羋后上下打量蔣泊寧一番，笑聲朗朗，道：“四年不見，泊寧丫頭越發(fā)標(biāo)致了，竟叫我認(rèn)不得了。你與稷兒，怎得會一道回秦國的？”

    未等蔣泊寧開口，公子稷先說：“稷兒在燕國四年，無依無靠，燕國內(nèi)亂外患，多虧有寧姑在。”

    羋后嘴角微收，蔻丹指甲捏住袖口，面上忽地展顏笑起來，竟福身朝蔣泊寧行了個禮，“多謝泊寧姑娘相助我兒?！?/br>
    “墨家效忠秦國，應(yīng)該的?！?nbsp;蔣泊寧往前急急走了兩步，扶住羋后的手臂，“此處風(fēng)大，請羋后與公子進(jìn)內(nèi)殿吧，泊寧四年未歸，孝義在前，既然拜見了羋后，還得去見大父，先行告退?！?/br>
    羋后頷首，轉(zhuǎn)身牽著公子稷入內(nèi)。

    蔣泊寧站在院中，看著那華服搖曳，公子稷抬腳邁入殿中，卻忽地看見羋后衣裙停住。羋后側(cè)身轉(zhuǎn)過頭來，雙眼看向蔣泊寧，七分探究，三分不安。蔣泊寧拱手，遙對著站在殿門前的羋后，伏身深深一躬。                        

    作者有話要說：　　公子稷日常

    “舅舅！你看，這我寧姑！”

    “mama！你看，這我寧姑！”

    第52章 

    咸陽城內(nèi)，秦王宮中, 四面的宮墻角樓之上, 黑底白紋的秦字旗幟獵獵招展。秦王宮前那開闊廣場上，文武百官分列紅色地毯東西兩側(cè)。文官東側(cè)，是秦國一干贏姓王族, 武官西側(cè), 是打函谷關(guān)外來的六國使節(jié)護(hù)衛(wèi)。

    廣場正中, 祭壇高筑, 年幼的公子稷身上袞服華麗，五色絲線繡滿了日月星辰，龍鳳黻黼。公子稷身前，太師從禮官手中捧過九旒冕冠，鄭重戴在公子稷頭上。禮官上前，將絹帛王詔捧到公子稷身前。

    少年聲中帶著未褪去的稚氣，宣讀著即立秦王的祭天詔書，聲音朗朗, 回蕩在咸陽城上空。周國使臣帶頭奉上賀禮, 恭敬拱手道：“天子賀秦國新王即立?！?/br>
    秦王稷雙手接過賀禮，交予身側(cè)禮官, 伸手往石階上引去，道：“請周使入宴?！?/br>
    禮樂響起，秦王稷先行，禮官隨后，引著一眾以周國使臣為首的六國使節(jié)緩緩走入秦王宮正殿中。殿門大開, 各國使節(jié)依著侍從指引，依次走到席位旁。秦王稷沿著那紅毯一路往前，登上上首王座。王座兩側(cè)低處，各放了一張木案，秦王仍未坐下，先見惠文后與羋后從兩側(cè)走出，一東一西，在那木案后安坐下來。

    兩后落座，秦王稷方才一拂廣袖，坐在王座木案后，下首各方使節(jié)依次落座。

    殿上禮樂宴食未上，便見一旁身著紅藍(lán)二色官服的趙國使臣從木案后站起來，緩緩走到大殿中央，拱起手來朝上首的秦王稷一拜，道：“秦趙同為贏姓部族，同出一源，自古便是同心同德，趙王此次派兵護(hù)送秦王從燕國回到秦國，如今秦王已經(jīng)即立，本沒有什么可以擔(dān)心的?？哨w王對秦王十分關(guān)切，見秦王年幼，身邊不可少了能才賢臣，于是在趙國內(nèi)大舉招賢令，得了一縱橫大才樓緩先生，特命外臣引薦給秦王?！?/br>
    趙使話音剛落，趙國席位后頭便走出來一個身著布衣，頭戴布冠的男子，打扮雖簡樸，氣度卻不凡，往大殿正中一站，朝秦王稷一拱手，朗聲道：“趙人樓緩，拜見秦王?！?/br>
    上首秦王稷、羋后與惠文后尚且沒有半分反應(yīng)，那楚國的使臣先是拍著身前木案大笑起來，“我說趙使??！你們這關(guān)心也太過頭了吧！送王回來便罷了，還得舔著臉巴巴兒地送臣子過來，趙國與楚國相去甚遠(yuǎn)，我只聽說過趙女多姿，沒聽說過趙人手長?。∪羰悄阙w王還不放心，是不是要替秦王管王印，坐王位?。?！”

    趙使面色鐵青，朝那哈哈大笑的楚國使臣罵道，“這是我趙國與秦國一家人的事情，要你這南蠻人插手？”

    楚使一聽這話就不樂意了，拍案而起，怒道：“蠻夷人？當(dāng)今秦王的生母可是我楚國女，你這一聲蠻夷人，可是在罵羋后？如今秦國朝堂里頭，我楚人多了去了！大夫魏冉，長史向壽，哪個不是我楚人？我說你這趙人可是好笑了，是當(dāng)秦國無人了嗎？還缺你送來的這一個臣子??？”

    趙使正要反駁，那廂的魏使倒是橫插一腳進(jìn)來，拍起手掌來說道：“楚使這話說得對??！如今這西陲秦國，可是楚人當(dāng)?shù)?，哪里輪得到我們這些中原人說話。秦國大夫魏冉是羋后親弟，秦國長史向壽是羋后族侄，不知道的，還以為羋后才是秦惠文王三媒六聘娶回來的正妻，只怕日后還要以惠文王的謚號合葬！哪里還有惠文后的位置！”

    魏使說完，亦不起身，斜斜朝上首的秦王稷拱手，冷哼一聲，“敢問秦王一句，秦王可還認(rèn)惠文后這個嫡母??？與妾室同席，讓妾室專權(quán)，我魏國的公主，斷不可受這樣的委屈！”

    大殿之上的惠文后此刻一言不發(fā)，只以袖掩唇，看著殿下魏國使臣漲紅了臉，眼角微挑，斜斜睨向一旁的秦王稷與羋后。

    羋后腰肢微斜，靠在身側(cè)的憑幾上，狐貍眼冷冷瞧向惠文后，心中便明了了七八分，轉(zhuǎn)頭俯視魏使，忽地笑了起來，笑聲清脆，道：“我說魏使……”

    未等羋后說完，大殿末尾忽地傳來豪邁笑聲，引得羋后也停住了話頭，只抬眼看下去，只見一個男人長發(fā)披散，身上穿著左衽皮毛袍子，一條腿松松立起來，手正拍著大腿笑得忘我。男人笑聲漸收，偏過頭來，抬起下巴看向上首的羋后。那男人唇邊留著胡須，雙目深邃，鼻梁高挺，明明白白是一副外邦人長相。

    秦王稷清清嗓子，道：“義渠君何故大笑？說來聽聽？”

    義渠王拍拍衣擺站起身來，走到大殿之上，一手按住肩頭，彎腰朝秦王稷一躬，直起腰來，那雙眼卻是緊緊盯著羋后，笑道：“戈卓笑的，是你們這中原人，雖然口口聲聲說我們是西戎，罵我們不懂禮法野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