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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聲心里一驚,莫名地從這短短一句話里聽出了一股子癡男怨女的憤恨,卻是半分火藥味兒都抖不出來。緊接著,千陽驀地見縫插針,強行格在了他和面具人之間。面具人默不作聲,但他身法明顯慢了許多,一掌掌風將將掃至顧寒聲面門處,看見他冷不丁地闖進來,幾乎是下意識地,跟觸電了一般,猛地把手縮了回來。千陽先淡淡笑了笑,笑意不染眼角眉梢,岌岌可危地掛在嘴邊兒上,端的是個皮笑rou不笑,“到如今我該如何稱呼你?林邠?還是……該稱呼你為三毒?”就連顧寒聲也看出了端倪——在“慕清遠”魂歸前,顧寒聲從沒見過真正的少主。因為某種原因,他繼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當時在混戰(zhàn)中魂飛魄散的澹臺千陽的生前記憶全抽了出來,凝成一瓣九葉蓮,保存在昆山天池的水體里。之后在避禍昆侖的悲慘日子里,他把這位戰(zhàn)死的少主生前記憶當教科書一般好生惡補了一番。據(jù)此壯烈犧牲的少主生前記憶記載,這個澹臺千陽是個十分冷血刻薄的混蛋——從他那游離出來的一魂表現(xiàn)出的對魏云舉的態(tài)度,不難看出他是一個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渣男,可見那一魂也是盡得此少主真?zhèn)髁恕嘶斓翱胺Q是個六親不認、目中無人的典范,性格極其孤僻,盡日里來往走動的過命好友屈指可數(shù),平日里“養(yǎng)在深閨人未識”,是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死宅,這死宅又是個不敢忤逆他爹的貨,并且因為長了一張唯恐天下不亂的臉,在九州界內(nèi)一直是人們茶余飯后樂意八卦的對象。放在今日的互聯(lián)網(wǎng)上,活脫脫一個流量小鮮rou。這小鮮rou出生的時候,他老子送給了他一件別出心裁的見面禮——從自己心尖上挖出來的三毒。說是三毒,其實那個“三”翻譯成現(xiàn)代漢語,是“幾”,意思是并不準確是三毒,而是不知道幾毒。拔除三毒,是到顧寒聲上一任州長,也就是千陽他老子那里才開的先河。至于三毒如何產(chǎn)生,其具體原因,也隨著老州長一入關(guān)門而有去無還之后,變得撲朔迷離。九州界內(nèi),大凡能打聽到的小道消息,都是后人隨意猜測,穿鑿附會的無稽之談。知道的人堪稱鳳毛麟角,而這鳳毛麟角的人也生死未卜。不過有一點十分確鑿,所謂三毒,乃是世間所有邪惡的集團代表。它就像病毒,每個人接觸到它的概率是對等的,而每個人的免疫系統(tǒng)強弱有不同,因此這就造成同樣一方天地內(nèi),有些人心尖上有三毒,而有些人沒有。小少主與他老子送給他的三毒為伴,時間越久,那三毒用邪惡為體魄,竟也修出了個人魔狗樣,千陽給這三毒取了個名字,叫林邠。林邠是邪惡的化身,毫不夸張地講,此人渾身都是毒,九州界里曾一度掀起“誅林邠”熱,因為大多數(shù)人認為留著這么一個大毒瘤,不啻養(yǎng)虎為患。但是,老澹臺和小澹臺,前者對此不聞不問,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后者則拿出了老母雞護犢子的猙獰態(tài)度,狠狠地懟了眾人一句:“捉賊捉臟,列位要是能拿出林邠為亂四方的證據(jù),我第一個饒不了他。倘若列位只是單單抓住他的三毒出身,就貿(mào)然跑來我這里說他該死,我奉勸各位,省省吧。”“誅林邠”的事兒也隨之不了了之。之后的事情,顧寒聲就無從得知了——千陽的前世塵緣里似乎在犯什么忌諱,有很大一部分記憶空白期,就跟加密文件夾一樣,顧寒聲摸得到,卻看不著。似是某些傷心往事,被主人一手塵封束之高閣,活似羚羊掛角無跡可尋。那面具人甫一看到千陽,活似遭了天打雷劈,渾身狠狠抽搐了一下,接著聽千陽一語道破了他的名字和來歷,帶著黑手套的手也驀地攥成拳,松開復又握緊,如此數(shù)次之后,十分緩地冷笑一聲,“豈不聞‘眾口鑠金,積毀銷骨’?當年的林邠早就死在眾口一詞的口誅筆伐里,而今今非昔比,早已沒有個當年的林邠,只有一個恨不能屠戮天下、顛覆九州的……鬼宗。”“公子,別來無恙?”千陽似乎聽到了什么好聽的笑話,眼皮一掀,低低一笑,心說恙不恙的,如今跟你有半毛錢關(guān)系——“問得多余。你既然有把九州攪和得雞飛狗跳的本事,想必應(yīng)該知道,如今埋了我尸骨的墳地,或許都長成了一片園林……這一切,不都拜你所賜么?”顧寒聲眼看見他耳后猝然閃過一片血光,第六感上涌,悄悄往后退了幾步,和千陽的后背稍微拉開了些微安全距離,下一刻,歷史就證明了他這一選擇有多么明智——這個混蛋千陽啊,一聲兒都沒吱,冷不丁地掌心攢力,把青云扇當做飛盤一般嗖的丟了出去,那激起的一陣小風擦著他鼻尖過去,險些削掉他一層臉皮。顧寒聲:“……”果然是個從小缺愛缺成狗的問題少年么,戾氣這么大。鬼宗林邠不躲不閃,生生扛了他這一肩削,整條胳膊上狠狠劃出一條裂縫,自內(nèi)而外汩汩淌黑色汁液,但他絲毫不在意,從面具上的留孔上望進去,他的眼神里有愧疚,但卻捕捉不到絲毫悔意。千陽厲聲道:“說話!”鬼宗沉默半晌,“是我欠你的?!?/br>顧寒聲悄悄退到一側(cè),閑閑地評價道,“相愛相殺?!?/br>程回冷冷地,“我倒巴不得他倆同歸于盡,好省了我日后犯下弒君的大罪?!?/br>顧寒聲隨意扯了一片云霞,用手一攥,化出一杯水遞給他,心平氣和道:“少癡心妄想,林邠是個無魂無魄的邪物,人間大jian大惡一日不死,他就是永生的。”他的表情驀地冰冷,頭一偏,聲音很輕,仿似自言自語,“只有我才能殺死他?!?/br>第28章山海關(guān)千陽的周身經(jīng)脈里,似乎流淌著一腔“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的血,他毫不猶豫地拉開架勢,眨眼都換了三招,招招都是見血封喉的狠毒招式。一把青云扇鼓蕩起赫赫風聲,眼尖的人卻不難發(fā)現(xiàn),他使扇子的手總在微微顫抖。顧寒聲短暫地嘆了口氣,覺得這場戲可以起個名字,叫“諸葛千陽揮淚斬馬邠”——養(yǎng)的狗死了,當主人的都得傷心垂淚好久;而倘若有一天,自家養(yǎng)的狗倒轉(zhuǎn)了尾巴頭,反咬了主人一口……那簡直還不如此狗死了的好。盜走寶刀的人是鬼宗林邠,這一點倒著實出乎顧寒聲的意料了。東岳在七百年前的混戰(zhàn)中丟失了寶刀昆吾,被林邠偶然撿了去,并且按照東岳的說法——由于刀身之內(nèi)封有神獸獬豸,昆吾刀就如同一柄自帶“尋回犬”以及“GPS定位”的刀——至少能得知,林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