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是他的貓。

    

　　是給他引來班曦關(guān)懷的那只貓。

    

　　今早還見它留在宮門角落的小腳印，怎么就……

    

　　“怎么死的？”班曦?fù)嶂目?，抬頭問道。

    

　　宮人要取回那貓看究竟，從沈知意懷中將那貓抱走后，未料沈知意追著那人，語氣焦急道：“把它給我！不能，不能……”

    

　　班曦一口酸水吐出來，茶青方忙遞來帕子。

    

　　班曦?fù)u了搖頭，道：“沈知意，松手，把沈石生給她看！”

    

　　朱砂走上前來，取走了貓。

    

　　沈知意巴巴看著，等著她發(fā)話。

    

　　朱砂翻來覆去看完，跪下答話。

    

　　“陛下……像是，被人虐殺?！敝焐皵傞_手，手心中攤著幾枚殘片和幾根長針。

    

　　班曦已經(jīng)看不清東西了。

    

　　醉酒加癸水，又受了驚，現(xiàn)在她直覺鼻子耳朵都發(fā)脹，眼前陣陣發(fā)黑。

    

　　她看了眼沈知意，他呆坐在對面，緊緊盯著那只死狀凄慘的貓，輕聲問朱砂，那是什么。

    

　　班曦聽到朱砂說：“二公子還要裝作不知嗎？這不是陛下賜給二公子的瓔珞嗎？華清宮還有誰敢拆了皇上御賜之物，發(fā)泄到一只貓身上？這事，二公子曾經(jīng)也做過，銀針穿刺，先用針定住這些牲畜的四肢，再慢慢虐殺……”

    

　　沈知意怔住。

    

　　朱砂恨聲道：“奴婢就知二公子本性不改，做戲欺君！”

    

　　她跪地喚班曦：“陛下！二公子這些日與那太醫(yī)院的下院醫(yī)士勾結(jié)，藥房熬制的補(bǔ)藥實則都是能喚醒記憶的猛藥，他瞞著陛下每日服食，記憶已回大半，卻還隱瞞陛下，欺騙陛下……他恨自己被大公子壓過一頭，更是迷惑陛下，妄圖讓陛下將他名正言順扶上帝君之位?！?/p>

    

　　茶青方手指微微抖了下，輕輕搖起頭來。

    

　　太急，太過。

    

　　班曦雙手雙足冰冷，那種墜落冰湖的感覺席卷而來，她兩條遠(yuǎn)山眉一皺，低低嗚咽一聲，昏了過去。

    

　　皇上一昏，殿內(nèi)頓時亂作一團(tuán)。

    

　　而沈知意愣在原地，看鬼似的看著朱砂。

    

　　寢宮燈火通明，太醫(yī)進(jìn)進(jìn)出出，低聲輕語。

    

　　外面又飄起了雪，天漸漸亮了起來。

    

　　沈知意跪在寢殿外，雪已在他肩頭凝了薄薄一層。

    

　　濕冷的雪水浸著他的雙膝，如同針扎，細(xì)細(xì)密密，每一處縫隙都不放過。

    

　　他眼前白茫茫一片，也無力氣說話。

    

　　他無法不跪，事未解決，班曦就昏了過去，他便又加了一條罪名，就是行為不端，將皇上氣昏。

    

　　原先，他想跟過來在殿內(nèi)侍疾，但茶青方帶走班曦前，已經(jīng)吩咐下去，讓他跪著，等皇上醒了再做處置。

    

　　寒意時他渾身發(fā)冷，他迫使自己思考。

    

　　貓肯定不是他做的。

    

　　貓……他信班曦查驗后，會還他一個清白。

    

　　他唯一擔(dān)憂的，是朱砂所說的擅自用藥一事。

    

　　這事是他疏忽，他從未將此事放心上，但現(xiàn)在看來，傅吹愁那人，恐怕是以補(bǔ)藥的名義給他走的藥方，并未上報太醫(yī)院備檔。

    

　　此事可大可小，班曦真要追究，他脫不了干系。

    

　　她最厭惡人欺騙她，尤其自己過去還那般不堪，不知此事過后，班曦還會不會……會不會信他。

    

　　沈知意如此想著，等天大亮?xí)r，一陣天旋地轉(zhuǎn)，他能感覺到自己的頭重重磕在地上，然后，一片昏暗。

    

　　班曦用過藥后，睡了過去。

    

　　茶青方起身送太醫(yī)，撩開寢殿的擋簾，寒風(fēng)鉆進(jìn)衣袖。

    

　　“諸位大人慢行?！?/p>

    

　　送走太醫(yī)，轉(zhuǎn)身時，未見廊下跪著的人，茶青方招來旁邊的宮侍問：“剛剛跪這里的人呢？”

    

　　“人昏了，移到偏殿了?！?/p>

    

　　“醒了讓他接著跪?！辈枨喾降馈?/p>

    

　　過了會兒，茶青方又說：“人醒了，讓他跪殿內(nèi)，皇上醒了也能看見?！?/p>

    

　　“誒！”

    

　　班曦未睡多久，常年的習(xí)慣，讓她卯時就睜開了眼。

    

　　穿好衣服，班曦未理會旁邊跪著的人，繞開他上朝去了。

    

　　朝堂之上，又是雪災(zāi)，又是年稅。未到年關(guān)，各部大臣就爭執(zhí)了起來，只因各部走的賬都對不上。

    

　　戶部的尚書指責(zé)工部營造工程花銷開支巨大，勞民傷財，且有幾筆賬對不上。

    

　　班曦靜靜聽他們吵，手中轉(zhuǎn)著串珠，端著一副永遠(yuǎn)不會怒的表情，高高在上聽著。

    

　　面對戶部尚書的詰問，沈懷憂上前一一作答，他人直，說話也不會拐彎，回答完，還要再把話頭拋回去，嗆他們一口。

    

　　班曦看著沈懷憂，想沈知意。

    

　　幾個時辰前，她還在想，是不是這糊涂爹搞錯了雙生子。現(xiàn)在，她累了，什么都不愿想了。

    

　　凌晨的事，到底是誰做的，她不想知道。

    

　　她甚至不想再去回想那只貓的慘狀。

    

　　她只知，朱砂言語雖有夸大之處，但沈知意的確背著自己在做一些事。

    

　　她在意的，是他背著自己，以喝補(bǔ)藥的理由，悄悄喝著能讓他想起從前的藥。

    

　　可笑的事，在此之前，他還抓著自己，惶恐問她，她是不是給他下了治失憶的藥。

    

　　他演的真像，楚楚可憐，她當(dāng)時心軟不已，心想，就這么糊涂下去，不再追究他的從前，也好。

    

　　他欺騙她在先。

    

　　他本性未改是真的。

    

　　最令班曦感到害怕的，是他的戲，太真了。

    

　　那，這段日子的床上溫存，有幾分是他故意做出來知行的影子，讓她神魂顛倒的？

    

　　下了朝，班曦把手串戴在手上，對茶青方說道：“讓豹房的人，把那只貓葬了吧。另外告訴沈知意，昨夜的事，朕不再追究。讓他從華清宮搬出去，朕賞他的那些東西，他不是不想要嗎？那就留在華清宮。以后，就讓他待在含涼殿，無詔不得出?！?/p>

    

　　茶青方輕聲道：“會不會太重……陛下要不要再查查，臣以為，這事不像朱砂所說的那樣，朱砂與沈知意有過節(jié)，臣怕她被仇恨蒙蔽雙眼，把事說嚴(yán)重了……”

    

　　班曦擺手：“就先讓他搬出去。他跟朕，都需要冷靜……告訴他，過了下月二十八，朕會再讓他回來。他還在朕寢宮跪著呢？”

    

　　“嗯，跪的時候也不小了?！辈枨喾秸f，“陛下不然去看看，臣看他一直咳著，應(yīng)該是病了……”

    

　　“病了？”班曦苦笑道，“他一年四季沒有無病的時候，遇到事，要責(zé)罰他了，他就病了。有病就宣醫(yī)士看，同朕說，朕能治好他的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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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知意跪在寢宮，時間久了，實在支撐不住，趴在床上枕著雙臂睡了會兒，長沁進(jìn)來把他推醒。

    

　　“二公子……”長沁對他的稱呼又變了，長沁一臉同情，躬身道，“二公子，皇上口諭，讓您即刻起搬出華清宮，暫住含涼殿?！?/p>

    

　　沈知意聽罷，問道：“她不打算查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