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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半疑的:”聽說只是病了,保不齊過些日子就回來了。”“嗨,說著好聽唄……您看呢,何老板?”何翠仙的聲音淡淡地:”這個說不準(zhǔn),看他自個兒?!彼p笑一聲,啜了口茶:“我有時候也覺著累。可是沒法子,咱得對得住座兒啊。”言外之意,秦梅香是對不住觀眾了。立刻有人表示贊同。何翠仙早年因?yàn)橐獜?qiáng),發(fā)著高燒也不肯下戲臺,一直被視為敬業(yè)的典型,他也一向以此為榮。別人在這一點(diǎn)上比不過他,也只有由著他嘲諷敲打。秦梅香正猶豫著,身后響起謝夢泉的聲音:“呦,香官兒來啦。身子可大好了?”秦梅香回頭向他行禮:“都好。還沒問您老人家?!?/br>謝夢泉擺擺手:“老樣子。得啦,一塊兒進(jìn)吧?!?/br>兩人一進(jìn)場,近處就是一靜,周遭紛紛回頭看他。門邊兒那桌說小話的,有的頗不自在,有的滿臉鄙夷。何翠仙上下打量了秦梅香一番,目光在他的大氅上凝了凝,然后施施然起身,向他矜持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往前頭的桌兒去了。秦梅香抬眼一望,明白了他為什么往后坐。因?yàn)槿~小蝶正伴著田委員坐在最前頭呢。秦梅香望過去,葉小蝶也正好回頭望來。他今日穿一件象牙色的綢緞長衫,外頭罩著件大紅織錦鑲滾了金邊的毛朝里坎肩,領(lǐng)子和衣邊露著雪白的風(fēng)毛。他本來就生得艷麗,這樣一身裝扮,更把整張小臉襯得粉面桃腮,如珠似玉。相比之下,何翠仙雖然也容色秀美不輸旁人,但衣服上光是一味圖雅凈,過于素氣,就被比了下去。秦梅香惆悵地看著自己這一身黑狐裘,默默地嘆了一口氣。雖說他不怎么樂于在排場上與人爭妍,但是穿成這樣出來,未免有土包子開花的嫌疑。相比之下,他還不如何翠仙那一身素凈呢。而且他也沒有想到,這兩盞不省油的燈今日居然都在。一個已經(jīng)難纏,何況是一雙。他不愿意摻合這些爭風(fēng)的事兒,便拉著謝夢泉,想尋個邊兒上的座位,恰巧看見林二爺同他招手,于是順?biāo)浦鄣刈^去了。林二爺今年快七十了,也是秦黨的戲迷。他是個文人,捧人的方式主要是給秦梅香寫戲本子。秦梅香一向很敬重他。許久不見,一坐下便小聲聊了起來。林二爺同謝夢泉招呼過,就老小孩兒似地跟秦梅香獻(xiàn)寶:“我又給你攢了兩個好本子。何翠仙來找我,我都沒給他瞧!回頭你來看看,排出新戲去演,包管火。”林二爺其人,是前朝進(jìn)士出身。寫戲詞的本事沒話說,但安身段安唱腔的事,他就不太在行了。是以也有明明是個好本子,但上臺以后并不能讓觀眾喜歡的事。秦梅香唱他的戲,火過,也砸過。所以這位爺?shù)脑捴荒苈犚话雰?。不過秦梅香仍然真心地笑了:“那我就要謝謝您了,還沒忘了我。”林二爺擺擺手:“哪兒能呢,外頭傳的那些混賬話,我是一個字兒也不信的。戲迷們離不得你,你又怎么舍得撇下我們呢……”兩個人正在小聲說著戲,秦梅香余光一動,看見何翠仙身邊一個花枝招展的男孩子一面斜眼看他,一面趴在何翠仙耳邊低低說嘰咕著什么。謝夢泉也瞧見了,冷笑一聲:“如今真是,什么貓兒狗兒也能紅了?!?/br>秦梅香疑惑道:“那位是……”“何翠仙同門的師弟,叫楊銀仙。還沒出科就紅了,如今滿城里追著捧他。也就這一兩個月的事兒。”你方唱罷我登場,這也沒什么稀奇。秦梅香點(diǎn)頭:“既然是何老板的師弟,想來有他過人的地方。不知同我?guī)煹苻ハ惚热绾巍!?/br>謝夢泉直言道:“依我看,不及蕙香。蕙香是曹老板親傳,功底沒話說。只是缺人捧。不過扎扎實(shí)實(shí)地唱也好,一點(diǎn)一滴慢慢來。他歲數(shù)還小呢。少年乍紅,未必就是好事。”謝夢泉是過來人,講話自有他的一番道理。秦梅香深以為然。臺上終于開戲了。邱總長打扮齊整地上臺來了。這一出戲湊人湊得很齊,龍?zhí)讉円捕际敲髌庇?,陪這位熱心藝術(shù)的總長過一回票戲的癮。秦梅香看了一會兒,覺得以票友的標(biāo)準(zhǔn)看,唱得是真不錯。只是做工就很一般了,這也是票友的通病。但捧場還是要捧的,于是隨著眾人的喝彩聲,也拍了拍巴掌。好容易唱完了一出,邱總長仍然不過癮。臺下有親友跟著慫恿:“不如再來一出汾河灣,那可是您的拿手戲?!?/br>邱總長心中癢癢,但還有個為難之處:“誰來柳迎春呢?”眾人笑道:“這還不容易,幾位旦行的老板都在呀?!?/br>因?yàn)槿~小蝶坐得離臺上最近,所以大伙兒都看他。卻見他面露難色:“能與邱總長搭一出戲,本是小蝶的榮幸。只是我唱花旦出身,難免在這出戲上差了些。倒是何老板的一向工青衣,不如……”其實(shí)他們這種程度的好角兒,陪票友唱戲,就和陪小孩子過家家一樣,是挺沒意思的一件事兒。尤其又是面對這樣身份的票友。唱得太好呢,平白得罪了人;往不好了唱呢,又墮了自己的名聲。何翠仙如何不知道葉小蝶扔過來的是一個燙手山芋,于是皮笑rou不笑道:“既然葉老板這樣說了,我原不該推辭。只是今日瞧見秦老板過來,想著他久未開腔……”邱總長何等精明,對于如此這般的敷衍,面上有點(diǎn)兒不好看。但他很清楚自己的斤兩,于是四下瞧了一圈兒,目光落在了楊銀仙身上:“也不曉得秦老板坐哪兒了……不如,楊老板同我搭一出?”楊銀仙風(fēng)頭正勁,這番邀請?jiān)俸线m不過。楊銀仙驟然被點(diǎn),頓時覺得很有面子,于是忙不迭應(yīng)了,匆匆往后臺去裝扮。何翠仙硬擠出個笑,與葉小蝶目光相碰,各自扭開頭去。這一番暗戰(zhàn),以何翠仙敗北而告終。秦梅香躲過一劫,暗暗松了口氣。萬幸今日到場的名伶很多,他在其中不顯什么,所以這番小插曲很快過去了。楊銀仙的柳迎春也就那么回事兒,但是臺上很懂配合遮掩,把邱總長的不足之處都掩蓋了過去。最后平平安安唱完,也得了大大的喝彩。邱總長心中高興,有意抬舉這個年輕孩子,沒口子地夸他,要他再來一段兒拿手的。楊銀仙有意炫技,挑了白蛇傳里的一折。這段戲唱在其次,主要是水袖的身段很吃功夫。臺下的喝彩一聲接著一聲,但許多名角兒臉色卻都不太好看。無它,楊銀仙年輕氣盛,一味只想表現(xiàn),犯了梨園里的一項(xiàng)忌諱。因?yàn)樗莸倪@個版本,是楊清菡早年重排的,如今這是秦梅香的拿手戲。楊銀仙雖說也姓楊,但和楊清菡八竿子打不著。偷戲這種事,私下里練練沒人說什么。但人家正經(jīng)的傳人尚在,公然拿出來演,就是當(dāng)眾與人叫板的意思了。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