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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冬榮怒道:“你什么都知道!為什么不勸!為什么不攔著他!”秦梅香抬頭:“因為他是個成年人,不是個孩子了。他跟你的時候只有十六歲,所以你總是拿他當(dāng)孩子,卻忘了孩子是會長大的……”虞冬榮的聲音顫抖起來:“你這是埋怨我?”秦梅香難過地看著他:“并不是。只是……七爺,有時我會想,我們其實都是太過驕傲的人,以為感情的事,一味對人好就足夠了。卻忘了有時候,人家要的未必只是一個好……”他望著朦朦朧朧的對岸:“這道理,我曾以為自己早就明白……可也是到后來,才慢慢想得清楚的。”虞冬榮沉默了一會兒,低聲道:“對不住,這事兒原也不怨你,是我糊涂了??删褪恰睦镞^不來……”秦梅香輕輕嘆了口氣。ps:修了一下大綱,把支線砍掉了。第48章日子仿佛跟著拉長了,怎么過都過不完。人們隱隱約約盼著這種日子的結(jié)束,卻也知道,結(jié)束是遙遙無期的事。戰(zhàn)事仍然沒有眉目,每天都有報喪的信傳來。有家人的,家人自然要痛哭祭奠一番;沒有家人的,鄰居和朋友便做一個衣冠冢,與送回來的遺物一起埋葬。遺體是無法運回來的,死去的人太多了,而路也太遠了。更多的烈士,身分不明,地址不詳,犧牲之后,就是永遠地犧牲了。城外的道觀和寺院,每隔一陣子就要為他們做一場法事。但是法事之后呢?他們甚至沒有一個能得享供奉的牌位。這樣一來,就有人提出,想在他們出城的城門那里建一座紀(jì)念碑,至少給他們留下一個可以讓眾人祭奠的地方,也讓英靈能看到回家的路。募捐發(fā)起的時候,虞冬榮和秦梅香都不約而同地捐了一筆錢。除了這一筆,秦老板旁的也沒少捐。他這些年看著銀錢落雪似的,其實平日里買一套新行頭都要猶豫半天。遠不是從前在燕都那種置行頭不看價的樣子了。只是他雖然唱戲賺錢,自己卻是從來沒有管過錢的。小時候沒有名氣,自然沒有錢,后來紅了,都是虞少爺替他管著帳。這導(dǎo)致他對金錢缺乏一種普通人都懂的概念:仿佛錢和生計不是聯(lián)系在一塊兒的,那就是個數(shù)。能變成醫(yī)藥棉被,長槍短炮的數(shù)。如今虞冬榮時常在外面跑貨,焦頭爛額地,什么都顧不上,秦老板的報酬落在自己手上,花起來就更沒節(jié)制了。唱戲是沒話說的,待人接物也是沒話說的,只有算賬不是他所長。米面油價,統(tǒng)統(tǒng)不知道。人家動員他捐錢,他二話不說就開支票。最后連苗氏都替他發(fā)愁,拿本子給他記了個簡陋的收支,絞著帕子把賬目往他鼻子下塞:“秦老板,您不能再往外捐了,捐得要比賺得還多了!”秦梅香心虛地笑了笑:“我再賺……”苗氏這樣沒脾氣的人,也被他弄得頭大。等虞冬榮一回來,就結(jié)結(jié)巴巴地告狀。虞冬榮疲憊極了,卻也不好說什么??倸w那是秦老板的一片心。且他花自己賺的,別人能勸,但要管是管不住的。人是活的嘛。道理是這個道理,然而不好完全放任自流。只得咬咬牙,打定主意要同他好生談一談。天氣已經(jīng)入冬了。到處都是又濕又冷。今年是在城里,不比去年在山上,有地下的熱脈。屋里雖然點著火盆,又怕炭煙熏到了人,所以窗子總是開著的,外頭的寒氣往屋里涌,那點兒熱源實在是杯水車薪。秦梅香的手疾又犯了,好在今冬嗓子無虞,咳癥輕了許多,所以照舊可以登臺,演些指法不那么精致的戲。這一夜有輕雪。雪也不是故地的那種簌簌而落的沙子樣的雪,而是軟而濕的,下落時碰到身上就化,把斗篷也弄濕了。說不得,只得弄了一柄油紙糊的竹傘撐在頭上,走一走,就把傘輕輕轉(zhuǎn)一轉(zhuǎn),為的是把傘上雪抖落掉。秦梅香推門,看見虞冬榮,笑了笑,把那繪著杜鵑花兒的傘抖干凈收了,小心翼翼地立在門前,才解開領(lǐng)下的衣帶,脫了斗篷。他做什么都像一幅畫兒似的。唱戲這么累,秦老板臉上老是帶著一點兒蒼白的憔悴。但這并不妨礙他美,并且仿佛比之從前,美得更盛了。然而想到這美人如何揮金如土,虞冬榮就氣悶了:“你前陣子捐的那批棉衣,已經(jīng)送到棗河前線去了?!?/br>秦梅香高興起來:“是嘛。也不知道夠不夠……”他靦腆地笑了一下:“能幫上一點兒忙就好了。別的也弄不到……”虞七少爺?shù)纳裆淞耍骸翱赡阒烂?,人家都在罵你?!?/br>秦梅香臉上的笑淡了:“罵我什么?”“說那棉襖蟲嗑鼠咬,是一批不知打哪兒收上來的破爛舊貨。你秦老板沽名釣譽,自個兒賺了好名聲,卻苦了前線的戰(zhàn)士?!?/br>“我捐的明明是……”秦梅香反應(yīng)過來,臉色也白了:“是中間有人動手腳了?”“不是中間?!庇荻瑯s打定主意要讓他知道這個教訓(xùn):“是人家一開始就拿你當(dāng)冤大頭殺的。這些年,前方吃緊,后方緊吃的事兒還少么?你同人家又不熟,這等涉及錢物的事,怎么能交給不熟的人辦呢?”“我是想著你忙……”秦梅香閉了閉眼睛,聲音冷了:“連國難財也發(fā),心真是黑透了。”虞冬榮嘆氣:“你也不懂這些買賣經(jīng)濟,往后再想捐什么,起碼同我說一聲。不然你的血汗,沒能補貼給需要的人,反倒便宜了這幫家伙?!?/br>秦梅香低落道:“我瞧你一直在外忙運輸?shù)氖?,幾個月也回來不了一趟。三小姐如今家里正亂,我也不好上門打擾。實在是也沒有人可以商量?!?/br>虞冬榮揉揉太陽xue,聲音緩和下來:“你要真想捐,干脆以后都往茵小姐那邊捐吧,她們樂不得的。前線的捐資,自然有別人。一個人能力有限,誰也不是哪吒,有三頭六臂。好歹也顧顧你自個兒吧。不是我講話狠,你那個身子骨,難道還能唱一輩子么?”秦梅香不說話了。虞七少爺知道他其實是個聰穎敏銳的人,只是如今雜事太多,又一時急切,所以叫人唬了。點透了,往后這類的事,再上當(dāng)就難了。于是也不再說話,默默喝了一口茶。打那往后,四處捐錢的毛病總算是收斂了一些。又為了彌補之前識人不清的事,重新捐了一批新棉衣到前線去。這樣一來,雖然還有罵人的,聲音畢竟小了,時間久了,人們把這個事忘記,也算是挽回了名聲。轉(zhuǎn)眼冬去春來,籌建許久的西嶺醫(yī)院終于落成了。和曾經(jīng)的仁和一樣,這里有一部分是教會和海外信教的醫(yī)生,但更多是學(xué)成歸國的知名專家。蓉城終于有了不輸于燕都和江城的綜合性醫(yī)院。落成典禮那日,天下著蒙蒙的雨。秦梅香作為重要的出資人,也受邀坐在臺下。典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