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恐懼而退縮的自己感到厭惡嗎？為沒有特殊能力不能繼承村紫家的自己感到絕望嗎？”

    “——我能做的事就剩下向上天祈求讓她早點死去不是嗎！”

    一雅用盡全身力氣掙脫了十霧的手，大聲地叫喊起來。瞪著十霧的那雙眼睛已經(jīng)不再是冰冷的了，而是如同火焰般激烈的燃燒著。此時的一雅畢竟還只是十四歲的孩子，還沒有擁有被怎樣冷酷尖銳的言語攻擊也毫不動搖的堅強心靈。

    “如果我有那種能力，只要繼承傳承，十織大人就能夠從無限的痛苦之中解放出來！但是，我沒有啊，我根本什么能力都沒有！既沒辦法繼承傳承，也沒辦法親手殺了她，除了向上天祈求十織大人的死亡之外，我還能做什么！所以，我就在想，向上天祈求的話會不會實現(xiàn)我的愿望？十織大人是那樣善良的人，只要我一直不停地祈禱，上天一定會大發(fā)慈悲讓她馬上死去！”

    她的身體因為憤怒而震動起來。雙眼充血，牙關(guān)緊咬著，非常痛苦的樣子。就連怒吼的聲音，也帶著哽咽。

    “當(dāng)我知道有人想要鏟平村紫家時，我真的很高興。終于有人肯殺了十織大人。我其實什么也不想做，甚至想在去迎接你的時候袖手旁觀……但是，十織大人告訴我，來的那個人將會終結(jié)掉一切，明明已經(jīng)對什么都感到絕望了，卻還是忍不住產(chǎn)生了一絲希望，我真是太愚蠢太可笑了……”

    宛如懺悔般的自白。

    無論何人，只要看過十織遭受反噬時的情景，一定都會變得啞口無言。為什么她還會活著呢？為什么她還不死？知道她想法的十織大人一定不會原諒她的。不原諒她是最正確的做法。因為，就連她也無法原諒自己。

    但是，為什么？十織大人仍然會用那么溫柔的眼神看著她呢？

    “這種心情你一定不懂的！根本不懂！”

    悲哀如同波浪一般壓向一雅，喉嚨也好像卡住了一樣沒有辦法呼吸。眼淚滑落臉頰，脖子和和服領(lǐng)子都濕了。一雅哭得一塌糊涂，跪倒在門邊。

    “沒錯?！毕袷菍σ谎诺膽Q哭毫不在意一樣，十霧非常平靜地開口，“你的心情我一點也不明白。”

    一雅猛然抬起頭，眼睛里燃燒著的怒火仿佛想要將十霧焚燒殆盡。然而，十霧接下來說的話卻將這股怒火一下子撲滅了。

    “像你這樣被殘酷的現(xiàn)實打擊一下就逃跑的膽小鬼的心情，我根本不想去了解。不要擅自將自己的心情轉(zhuǎn)換成別人的，十織小姐真的就如你所說的那樣對世界絕望了，所感受到的只剩下痛苦嗎？”

    一雅的肩膀輕微搖晃了一下。

    “并非……這樣的對吧？”十霧的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哀傷。她忍不住蹲下身子，手輕輕撫拍著一雅的背脊，“十織小姐并沒有憎恨你，也沒有憎恨這個世界?！?/br>
    一雅抬頭看了過去，那眼神中已經(jīng)不再飽含憤怒，而是帶著一種不知如何是好的悲哀，像是要責(zé)難十霧一般啞聲說道：“失去了能力的你又怎么會了解其他人的內(nèi)心想法？”

    “原因你不是已經(jīng)說出來了嗎？”迎著一雅疑惑的眼神，十霧笑著說道，“擁有看穿人心能力的十織小姐怎會被表面的東西蒙蔽住雙眼，你深藏起來的真實她早已看得清清楚楚。在過去無數(shù)次壓制發(fā)作的十織小姐時，你真的什么都沒感覺到嗎？在那么多記憶里面，十織小姐的心意一定也包含在里面?zhèn)鬟_(dá)給你了?！?/br>
    ……這個人在說什么??？

    一雅自嘲地發(fā)出一聲短促的冷笑。

    被原諒這種事，怎么可能發(fā)生……

    理智告訴她這是不可能的，但是記憶深處卻又有一個別的畫面浮了起來。

    一片深深淺淺灰色的房間，輕輕搖蕩著的淺金色光斑，窗外樹葉隨風(fēng)搖擺著，發(fā)出沙沙的聲音。年幼的自己跪坐在十織大人的床前。只有她們兩人的，早晨的房間。

    那是好幾年前的事了，朝日先生剛過世，十織大人簡直就像空殼一樣，這種狀況持續(xù)了好長一段時間。某天，還只有十歲的她被叫到了十織大人的房間。

    十織的肩膀削瘦得不可思議，露在單衣之外的手臂也很細(xì)，在陽光中白得有點可怕的病態(tài)膚色。全身上下都瘦弱不堪，像是無機物一樣白皙得泛青，怎么看都不像活生生的人類，完全沒有印象中嫻靜美麗的模樣。

    在朝日先生已經(jīng)不在了的那個時候，十織大人究竟對她說了什么呢？

    我喜歡看日漸西沉的城市，喜歡看夜幕下那一盞盞亮起的燈火，但現(xiàn)在卻覺得，早晨太陽升起的那一刻也很美好。

    記憶中浮現(xiàn)出來的聲音還是那樣的溫柔。

    盡管我的身體變成這樣，盡管朝日……也已經(jīng)不在我身邊了，盡管還是會覺得悲傷、痛苦、很想把一切都拋開追隨他而去，但是，我還是想繼續(xù)生存下來。你看，這個世界明明充滿了光，就算是多么微弱的光芒，只要看到了，我也會覺得很開心。

    盡管流著淚，但十織大人的臉上卻揚著宛如新生的笑容。

    我比任何人都相信希望。

    一瞬間，一雅感覺到喉嚨像被糾的緊緊的，涌起一陣疼痛。

    她怎么會一直蒙蔽著自己的眼睛，什么也沒察覺到呢？

    十織小姐并不是把自己一直封閉在夢境里的那種軟弱的人。雖然一開始的確是這樣，但她還是察覺到了屬于自己的真實。悲傷過后，苦惱過后，她還是選擇把它們隱藏起來，并一直溫暖的笑著。

    為什么她會覺得這世界一片黑暗呢？明明，到處都充滿了光啊……

    一雅將頭深深埋進雙膝之上，嗚咽斷斷續(xù)續(xù)地從發(fā)絲下傳出來。十霧不知道她的話有沒有被聽進去，過了好長好長一段時間，她才得到了回應(yīng)。

    “……像我這種人，還有什么事情是我能做的嗎？”

    “當(dāng)然。至少能做的事情比我多?！笔F立刻斬釘截鐵地說，“我什么情況都不熟悉，村紫家的事也好，自己的事也好，還有敵人的事也一樣，這些你都比我清楚得多。在敵人展開進攻前，跟彭哥列九代首領(lǐng)再次溝通一下，我的事也還得多多仰仗你的幫忙。啊，還有，千萬不要忘了想想大戰(zhàn)結(jié)束后該如何重振村紫家?！?/br>
    “……你認(rèn)為……我們會贏嗎？”一雅下意識就說出否定的話語，“不可能的，十織大人早就看到了未來……”

    “你怎么又來了？”十霧難得蠻橫地打斷了她的話，“你對未來的看法太過消極了！十織小姐雖然也說過三天后是她的死期，但她用的是‘原定’，我想她也跟我一樣，認(rèn)為命運是可以改變的。未來并不等同于命運，我不相信人是有既定的命運，未來這東西隨時都在變，它并沒有什么必然的結(jié)果，十織小姐所看到的未來只是一種‘可能性’而已。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