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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冷淡道:“清平與我提及此事時,我已留意,方將此事上奏于陛下,朝中暫未想好對策,流民四散,人數(shù)眾多,不僅在這一處,方才我從城外來,已將大部分百姓安置了。” 謝映棠輕輕咬了咬下唇,心跳愈快。 原來還有那么多。 她深思片刻,便道:“我今日回府后,便去問問家君?!?/br> “有明公支持,此事定可事半功倍。”成靜微微一笑,從她身邊越過,他身上帶著隱約的暗香,被廟外的風送入她的鼻尖,聞之清雅怡人。 他來到那袋干糧面前,朝他們笑道:“一起發(fā)罷?” 謝映棠上前,幫成靜發(fā)干糧,幾人見狀,也紛紛過來幫忙。 這回成靜來了,因他氣質(zhì)冷淡,步履深沉凜然,舉手投足又帶著一絲淡淡的壓迫,那些流民看他身份不凡,更加不敢造次,少年們從謝映棠那處搶得食物后,也不敢再次冒犯了。 謝映棠自從成靜一來,便安靜了許多。 她一改面對崔君裕時的張揚肆意,安安靜靜地站在一邊,細細傾聽這三個男子交談,也不插話,素白小臉隱在雪白領子之中,黑發(fā)散在肩頭,顯得俏麗可愛,真真如瓷娃娃一般。 成靜發(fā)完糧食后凈了手,又與崔君裕交代完一些事情,便走到她面前來。 她低垂著眼睫的視線中出現(xiàn)一方淡藍袍角,便順著望上去,撞入他深黑的眸底,眸子明澈,卻像比深淵還沉。 她低聲道:“大人能有救濟百姓之心,實令我意外?!?/br> “你才令我意外。”他淡淡一哂,“今日望萃居容臨公然刁難清平之事,多謝解圍?!?/br> 她微微赧然,抬頭輕瞅他一眼,水意朦朧的眼睛里,那抹光便輕輕蕩了開來,可她又迅速偏過了頭去,睫毛上下翩躚一下,“君招攬紀清平之事,家兄對我提過,能幫到大人,我也很高興?!彼鋈幌肫鹨皇拢謫柕溃骸吧匣卮笕藖砜簇垉?,我忘了問及,高昌侯府中所查的名冊,究竟是如何處理的?” 成靜念及此事,眸色微寒,抬腳走出破廟。 謝映棠緊跟其后,待到一處僻靜之地,他才淡淡道:“有些人,終究還是放了,看似聲勢浩大,真正下獄獲罪之人,不過是權(quán)貴棄子?!?/br> 謝映棠微微一怔,那疑問不經(jīng)思考,便迅速脫口而出,“大人與陛下……都無可奈何嗎?” “翁主熟讀四書五經(jīng),比一般閨閣女子更了解朝政,應知如今朝中局勢?!背伸o緩緩道:“士族并立,門閥相斗,黨派之間互相拉踩,少帝繼位三年,手中之權(quán)難以收攏,便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朝中黨派相斗,各為其主,戰(zhàn)事輸贏成為權(quán)勢爭奪的籌碼,而無人顧惜百姓,無人在意江山飄搖?!?/br> “令尊謝明公為世人所敬,你二兄亦為人中龍鳳,如今征戰(zhàn)沙場已有三年,為何遲遲不班師回朝?不過是因為內(nèi)外都有掣肘,你謝族如今乃世族之首,既為天下楷模,亦為眾矢之的,上有君心難測,下有百官虎視眈眈,牽一發(fā)而動全身,亦難輕易成事?!?/br> “為君不易,為臣亦不易?!背伸o語氣微重,“這些事情,只能徐徐圖之,不可cao之過急。” 他的話半含點撥之意,謝映棠順著細細一想,便點頭道:“我明白了?!彼齾s還是有些意難平,又道:“可天下之大,亦有許多心系國運之人……” “你看這世間,人人都想要權(quán)勢,陰私算計,臟污不堪,他們明知如此,卻還要被這些身外之物玩弄于股掌之間。有些人生來尊貴,尸位素餐,碌碌無為,只想著玩弄權(quán)術,卻還憑著蔭蔽步步高升。而有些人,夙興夜寐,勤勤懇懇,卻終被潑得一身腥,成為無能之人的墊路石?!背伸o搖頭道:“不是心系國運之人去救百姓,而是正義之士去救這世間的不公,能救得了不公,后來者才可讓天下大安。” 救這世間的不公…… 謝映棠心頭微震。 她驀地抬眼,看著他,望入他的眼底。 他說得已是很清楚了。 他想干什么,他所認為的世間公理,甚至他也說了,他想做的事情。 她沉默良久,手指輕輕蜷起,指尖觸感冰涼。 忽然就好像明白,眼前的男子,是個什么樣的人了。 “從前,朝廷的許多事情我都不關心,因為我以為,我的父兄、族人,所面臨的是一個任他們施展的天下?!彼p聲道:“可我如今明白了,成大人,君即便不是我的心上人,也會是我所仰慕之人,日后,君之所為,我必鼎力支持,家君和家兄亦是正直之人,想必也會在這條路上與君相互扶持。” 成靜微微一笑,抬手為她攏下鬢邊發(fā)絲。 她遽然一驚,抬眼看著他。 目光相觸,兩人眼波同時一蕩。 他的動作也是一頓,唇邊笑意淡淡斂去,不動聲色地收回手來。 一向沉靜自持的心,頭一次動搖了一絲。 他轉(zhuǎn)過身,語氣冷淡下來,“時辰不早了,翁主速速回府罷,再晚便于禮不合。” 她在他身后靜默須臾,盈盈行了一禮,“大人告辭。”說完便轉(zhuǎn)身去了,柔軟的裙擺掃過一片亂草,將沙沙聲越帶越遠。 成靜面色如常,待她離去,才垂下眼睛,遮住眸底淡淡的無奈和懊惱之色。 他或許……真的動搖了。 從前還能認為她身份尊貴,對他的追求不過是她一貫驕傲的氣性。 可方才,他從城外一路過來,正要跨入破廟,便看見小姑娘孤零零站在那兒。 她捧著餅,艱難地吞咽著,又用微笑告訴別人,她沒有下毒。 那時,他仿佛聽見心里有什么在慢慢融化。 謝映棠乘馬車回到謝府,便徑直去找了謝定之。 謝定之正坐在堂上,三郎坐于偏席,案前擺著剛沏好的上好蒙頂茶,正邊飲邊與阿耶交談。 謝映棠像一陣風兒,撲向謝定之的懷中,喚道:“阿耶!” 謝定之將幺女接了個滿懷,低叱道:“舉止無端,若被外人瞧去了,該恥笑謝族教養(yǎng)出來的女兒沒有禮數(shù)了!” 她嘻嘻一笑,“這里沒有外人,女兒想親近阿耶?!彼`動的眸子骨碌碌一轉(zhuǎn),覷見了一邊端直跪坐的謝映舒,登時眼皮一跳。 謝映舒神色不豫,正冷冷看著她,好似要好好瞧著,她還能繼續(xù)鬧出一場好戲來。 謝映棠硬著頭皮對他行禮,“阿兄……” 謝映舒以眼神警告她,又冷聲道:“我與阿耶正在談事,meimei有事否?” 謝映棠只好將心中的想法說了。 她沒有提親自去城外探望流民之事,也將容臨與紀清平的事用春秋筆法蓋了過去,只著重強調(diào)紀清平被人欺辱,難民無處安身之事,又說了部分成靜的原話,添油加醋,力求能打動眼前二位。 謝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