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

“他帶你見你岳父岳母咯。說起來丑媳婦也要見公婆，可惜道恒仙人已經(jīng)在天上做神仙，看不到新媳婦了，”小鬼指著任星羅鼻子說，“不如我?guī)偷篮阆扇饲埔磺?，嗯，星羅哥哥花兒似的長相，又是與秦晟共生，委實(shí)般配。只可惜一人一鬼，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fēng)無力百花殘……”

任星羅忍不住打斷：“你生前都讀了些什么書？你家先生沒有被氣死？”

“不是什么書。你真是笨，不過是大姐回門時我聽了mamajiejie幾耳朵的話。唉！不說了，我要投胎去了?！毙」砀袊@道，“等你報(bào)仇雪恨，再來見我吧?！?/br>
說罷，小鬼再不留戀，化作一股青煙，消失在任氏夫婦的墳頭上。

小鬼一走，氣氛一下子凝固了起來。

秦晟隱瞞的秘密被小鬼天真爛漫地挑破，眼下化出膿來，不知如何收場。

只是二人不管心中多么波濤洶涌，臉上卻是淡淡的，仿佛什么也不曾發(fā)生過。那個秘密，仿佛還是個秘密，維持著無人發(fā)覺的純潔。

“他說的妄語，你不必放在心上。”秦晟風(fēng)度翩翩地首先表示不在意。

按理說，任星羅應(yīng)當(dāng)立刻表示關(guān)心痛切，二人一齊尋找破解之法，最后一個死去，一個遠(yuǎn)離這個世界，如此作結(jié)尾。

但任星羅心里有鬼，他正眺望著遠(yuǎn)處茫茫濃霧，被霧中朦朧日光刺痛了眼睛，把手伸在后面擺一擺：“不過玩笑罷了。”

秦晟說的妄語，指的是小鬼拆穿的血陣之人的秘密。而任星羅以為他說的是“丑媳婦見公婆”。

可見他的確沒有放在心上。

秦晟想到這些，心底不禁隱隱作痛，又是愛他，又是恨他無情。

他心想，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秦晟鴉翅般的眼睫遮住了眼里漸漸明晰的瘋狂和紅色血光。

外表上，他仍是那冷靜高雅的靈夢君。誰也不曾想到，他竟離經(jīng)叛道地愛上一只鬼魂。

任星羅還未出生時，就注定了他的命運(yùn)與秦晟相連。若是二人結(jié)為道侶，這命中注定四字就成了佳話。倘若是單相思，那故事就不美了。他不在意那是一只鬼，顯然任星羅也不在意他是一個人，卻用了人鬼殊途這樣最合理也最不合理的理由拒絕他。

那鬼魂無情似多情，又是救他，又要索他的命。好人叫他做了，壞人他也當(dāng)?shù)脽o辜——誰讓秦晟召喚了惡鬼呢，一切非他所愿。

他怎么忍心苛責(zé)他呢？

他情緒變化莫測，臉上依然不顯，只在手里捏出了一只白色小鳥，扔向天空。

任星羅見了，問：“那是什么？”

“送信的靈鳥，”秦晟道，“我送信給三叔?！?/br>
“你要問秦敏之的事情？”

“是?！鼻仃烧f，“兄弟鬩墻，總是有原因的?！?/br>
秦敏之墮落成魔后，他的名字成了秦府的禁忌。

知情者如秦三叔，緘口不言。秦晟察覺了其中暗涌的隱秘，還未觸及一角，那故事隨著秦晟重病戛然而止。然后血陣中鬼魂從天而降，在風(fēng)中睜開眼睛。

秦晟固執(zhí)地喃喃自語：“我會幫你報(bào)仇……我在死前，會幫你報(bào)仇?！?/br>
任星羅站在高山山崖之上，他穿的道袍袖子寬大，好似鳥雀撲騰的雙翅。

他在看夕陽，不經(jīng)意地躲開了秦晟隱蔽癡纏的目光。

“不必?！比涡橇_說，“其實(shí)我沒有那么在乎?！?/br>
他又想，秦晟為任星羅報(bào)仇，那他的仇誰幫他報(bào)呢？

秦晟突然追問：“你在乎什么？我要死了，你在乎我嗎？”

任星羅不曾想他竟然這般□□裸地問他，這似恨似嗔的語句，將任星羅砸得發(fā)懵。

秦晟走到他身后，他拉過了任星羅的手，放在胸口，在他耳后說：“你的心是冷的，他不會跳。但我不是，我是人，我有七情六欲?！?/br>
任星羅一時失語。

秦晟本是要成仙的，卻為他跌入紅塵。

他沒有將手抽出來，只是想著他的胸口這樣燙呢？幾乎燒得他不能合眼。

他還是笑：“我們可以作朋友，你死了，我們……”

“生同衾，死同xue，你要和我一齊合葬嗎？”秦晟像是聽不到他的話似的，任性地說，“我可以將你的墳移到秦家祖墳去，下輩子再會吧。”

任星羅頭皮發(fā)麻，只覺他仿佛賭氣的少年，天真無邪地說著自己也不懂的的情話。像是“我愛你一輩子”這樣令他不能理解的情話——今生不成，來世再會？誰能篤定自己下輩子會愛上什么人？總有傻小子為了一段情，去賭下輩子的人生。

他終于轉(zhuǎn)過頭去，想著我要好好勸他。卻見秦晟一雙眼半紅半黑，仿佛血液倒流而上，眼底更盡是暗涌的瘋狂。

他愕然：“秦晟，你是不是……要入魔了？”

第7章殺死靈夢君（七）

入魔？

秦晟仿佛突然從夢中驚醒，紅血潮水般自他眼眸中猝然退去。

“我剛剛……”他難以置信，“為什么？”

秦晟立刻在任星羅臉上望見了憐憫，他抿了一下嘴唇，想著，他可憐我。

“你走火入魔了嗎？”任星羅問，“是你最近修煉太勤快了？”

任星羅前世今生都是一個普通人，對修仙問道一概不知，更不要提魔了。

只是前生在書本話劇中見到，魔是邪惡的，人人得以誅之的東西。而秦晟這樣一個提起來總是掛著“天賦異稟”、“年少成名”前綴的人，竟然也在入魔的邊緣。

秦晟大概是緊張了，不自覺地將雙眼眨了又眨，仍強(qiáng)言：

“只是心有雜念。”

“入魔有辦法制止嗎？”任星羅心想，事情的發(fā)展怎么愈來愈夸張了呢。

秦晟按著眉頭，將臉擋了起來。他深呼出一口氣，漸漸冷靜了，將放在地上的包裹一拎，作勢要走：“修煉時多加注意就行了，無事。”

他自然是不肯說，這完全是心病，心病難醫(yī)。何況因愛入魔，自古有之。

他捏了訣，背后長劍又化了形。

“走吧?！鼻仃烧f。

【他要入魔咯?！緼的聲音突然幽幽響起。

[為什么？]

【不是說了嗎，心有雜念?！?/br>
[他會真的入魔嗎？]

【這要問你了。】

[又是因?yàn)槲?？]

【還能是誰？】

[……難道我愛上他，他就不會入魔了？]

【你可以試試?！?/br>
[愛一個人是很難的。]任星羅認(rèn)真道，[不要再亂說了。]

【我理解你。如果你不忍心看他入魔，就殺了他吧。秦晟天之驕子、金丹劍修，若是入了魔，昔年英明付諸流水，真正是可惜了?！?/br>
我不忍心嗎？他怎么看出來的？

任星羅滿腹疑竇。

他不再去想這個問題，